一四冬至+番外(88)
安瑶的导师频频挽留,希望她能坚持在学界发展,但她去意坚定,下周便要启程去上海。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既然已经决定破釜沉舟,安瑶索性给自己一个彻底崭新的开始。
她不但准备告别学界,更准备告别舞台,从此往后,只集中于幕后制作。
所以舍不得安瑶的,不止温沐歆一个,更多的,是安瑶的歌迷。
她常在地下驻唱,攒下不少粉丝,大部分是被她迷得神魂颠倒的小女孩。
安瑶始终觉着音乐能被倾听,实属三生有幸。
对这些小女孩,她是发自内心的尊重和感激。
她不舍得对她们不辞而别,准备办个小型告别会。
安一舶听说她的想法后,主动提议ZONE歇业一天,把场地专门借给她用。
ZONE生意红火,这一晚得错过多少营业额,安瑶连连摆手拒绝,谢嘉鑫知道要打死她的。
可安一舶却坚持,“就算那天你不办,我也不会让店里营业!”
他鲜有如此强势的时候。
破天荒头一遭,安瑶没犟过他。于是挑眉调侃,“那我先谢过二老板”
安瑶的演出在周日晚,温沐歆出门前,突然想起自己那个安瑶的灯牌。
那是四五年前的寒假,安瑶初次登台时,温沐歆定做的。
当时安瑶不比如今的一呼百应,她初出茅庐,没有舞台经验,心里直打鼓。
所以温沐歆特意去做个极夸张的灯牌,给她壮胆,做她的忠实听众。
当晚安瑶下台后,手心直冒冷汗,却假装气定神闲,问温沐歆,“刚我帅不帅”
温沐歆飞扑过来抱她,说特别帅。
她忘记自己怀里还抱着那个巨大灯牌,拥抱安瑶的瞬间,灯牌咣当落地,直接砸在安瑶脚面。
安瑶被砸得眼眶飙泪,勒令温沐歆,说往后看演出别再带这傻缺玩意儿。
温沐歆真的没再带过,甚至随着安瑶听众队伍的壮大,她连演出都极少再看。
真正的朋友,总是在无人问津时出现,又在繁花似锦处转身。
后来温沐歆搬过好多次家,可安瑶的灯牌她始终没舍得扔,这是一份纪念。
——纪念她生命里最重要的女孩,梦想的开始。
安瑶最后一次演出,她理所应当想到这个灯牌。
于是温沐歆蹑手蹑脚进衣帽间,准备找出来。
她顾及着俞清逸,动作始终很轻。他刚从伦敦回来,正在卧室里倒时差补觉。
俞清逸睡眠向来浅,听她在衣帽间窸窸窣窣,干脆起身寻她。
他迷迷糊糊抱着她,讲话含混不清,“要找什么,我帮你?”
温沐歆没想到还是把他吵醒,心底难免愧疚,说话轻声细语的,“安瑶晚上有告别会,我拿点东西,你快回去睡”
他刚睡醒,动作有点踉跄,跌撞着把她倚在衣橱,低声道:“我跟你去”
温沐歆有点愣,他去做什么。俞清逸和安瑶向来不对付,始终井水不犯河水。
她觉着他还在说梦话,“是安瑶”,她声音比刚才高点,免得他听错。
俞清逸眼皮掀开条缝,抚了抚她发顶,说我知道,“跟你去”,他重复。
看着温沐歆翻出的巨大灯牌,俞清逸不由调侃,“心肝,你这是灯牌还是广告牌”
温沐歆没计较他插科打诨,半是追忆半是玩笑,给他讲安瑶初出茅庐时的往事。
听着她们那段令人哭笑不得的岁月,俞清逸心绪莫名震动。
他是在怀念纽约吗,也许吧。
八年前,在瑰丽的酒吧,姜湾喝得烂醉,冲到钢琴边,酒气熏天面向琴师。
他说自己朋友视琴如命,但已经好久没有演出过,能不能给他个机会。
视琴如命吗,其实那种感觉早被他模糊淡忘。只是看客向来比戏中人更难释怀。
琴师绅士一笑,默默应允。
他被朋友簇拥着推到琴边,在酒客的狂欢中,情绪翻涌着弹奏。
那时他已经多年不碰勃拉姆斯,手指不听使唤,音符忽快忽慢,处处弹错。
可就在那晚,他莫名理解了这位精神偶像暮年作品里的情绪。
孤独,心酸,恰如冰山脚下的火焰。
人必须对自己诚实,即使他不愿承认,事实仍是事实。
——在纽约,他们拾起过他灵魂的碎片,用尽全力拼凑复原。
俞清逸接过温沐歆手里的灯牌,牵起她手,轻声道:“走吧”
安瑶看到俞清逸出现时,一脸不可思议。她眼神斜给温沐歆,咬牙根问:“他怎么来”
俞清逸拎起灯牌,煞有介事敲两下,“又不收门票,我怎么不能来”
死不正经开安瑶玩笑。
安瑶忿恨夺过,漠然看他,对他的示好视而不见。
他没气馁,身体后倾眯眼,“你怎么还抢东西呢?你抢走我待会举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