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沉默得像是一座石雕，俊美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好半晌，他才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男人没有过分热络的样子，总是体现得很冰冷，仿佛不存在任何情感。

也许是这个亲吻让他产生一种错觉，一种他们其实是恋人的错觉。他少有地多嘴，表露自己的真实心意：“你就像空气一样，我抓不住你，你一直从我的指缝间溜走。”

他说：“如果你能对我有别的表情就好了。”

男人说：“我不会有的。”

“我知道，”他将自己靠在男人的肩上，这是一个很依赖的姿势，因为这个动作会将自己的弱点都暴露在对方眼前，“你是最完美的病毒，是没有感情的纯精神体，没有任何欲望。”

“你知道。”男人重复。

“那我也喜欢你。”他的语气是那么笃定，“总有一天我会抓住你，你会变成我能抓住的东西，从那之后，你就再也不离开我了。”

因为今天男人已经主动吻他了，他感到幸福，这幸福太过强烈，比他毕生经历过的喜悦还要强盛。

不会有比这更美好的记忆了。

在他最美好的一天里，男人击中了他的心脏。

尹鹤浑身震了震，像是出车祸时翻天覆地的撞击感，要将身体冲得七零八碎。

在子弹贯.穿心脏之后，并不会马上死亡，人首先会感受到强烈的冲击感，然后是麻木感和灼烧感。

他怔怔地低头，看着自己的鲜血如洪水开闸般往外流，怎么都堵不住。

直到30秒之后，心脏才传来剧烈的疼痛感，像是从一辆巨型卡车反复在你胸口碾压。

“因为我破坏你的任务，你生气了吗，”他第一时间是自我反省，他确实不够听话，在男人进任务世界后，还反复跟踪。他想，自己确实是有错的。心脏口的疼痛让他跪在男人的腿侧，他轻声道，“你会复活我的，对吧？”

男人的声音依旧那般冰冷，带有空灵的金属质感：“永远不会。”

他就这么看着他一直不说话，只是看着。

男人感到自己就像是残酷的神，居高临下，眼里满是大人物对小人物的悲悯。

因为供血不足，他的大脑开始缺氧。心脏被打中后的疼痛是持续性的，直至你彻底死亡。

他说：“能答应我最后一件事吗。”

男人看着他，他自顾自地往下，用无比严肃的眼神看着他。同时，他提起全部的力气，让自己跨开腿坐在男人腿上。

“睡我。”

“你疯了。”

他确实像是疯了一样，被难以言喻的悲伤折磨得几乎窒息。他会感受到疼痛，那是因为痛觉神经在发生作用。但他感觉不到疼痛的。

感觉到疼痛，和感觉疼痛，是两码事。

可此刻，前所未有的疼痛感与窒息感逼迫着他，让他几乎窒息，让他分不清这到底是身体的疼痛，还是大脑缺氧造成。

他也不想这么做，可是他仍然逼迫自己这么做。他又重复了一遍。

001很强大，强大足够致所有人于死地，包括脆弱的他。

001的神情很平静，然而又不平静，这种平静是经过压抑折叠，经历过狂风暴雪摧残后被迫的平静。

于是001平静地望着他，稳住了他的肩。

空气中浸泡着血腥味，连他自己都被自己身上源源不断的血吓到了。

也只有001熟视无睹，无视沉重的血腥味。

各种味道混杂在一起，加上大脑缺氧，他整个人意识都是模糊的。

他原以为自己会慌乱、会害怕死亡，可真当这一刻到来时，他又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无力地靠在001的身上，001的体温是那么凉，而他的体温也在逐渐淡去。

他们此刻拥抱在一起、相靠在一起，同等冰冷的体温让他们像两具尸体交叠在一起。

每个人都是天生的恶魔，能困住恶魔的只有幸福。当不幸践踏美好接踵而来，恶魔将冲破桎梏降临。

他们都是不幸的继承者，他们来自地狱，永远归属于黑暗。绝望的人是所向披靡的，因为对他们来说，没有什么痛苦能称得上是痛苦。

当来之不易的幸福化作泡影，他感到委屈又难过。

但没有关系，因为对方是001，他的爱本就是畸形、病态、丑恶的。

就像是精神鸦.片让人产生依赖，不会让他立刻丧命，时间久了总归会取走他的性命。

他的爱本来就是不健康的。

因为001经常穿银白，所以他喜欢银白。但许多时候，他觉得001更像是黑色。

只属于他的黑色，没有颜色可以代替或覆盖掉的黑色。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道算不算冷知识，心脏被打中之后，30秒左右才会感到疼痛，疼痛是持续性的，大概会疼9分30秒。期间一直处于大脑缺氧状态（忘了之前在哪里看到的科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