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出了,不见得有好结果;
狂奔了,仍旧迷失无所获。
那些痴迷,热血,决心,一条道走到黑的执念,全都变成了回旋镖,反将他衬得软弱,偏激,逃避,不堪一击。
陈是瞥了眼脚下的影子,基本确认,大多绚烂故事的尾声,终究只是一笔阴灰的独行。
到家后,他低头解锁密码,没想被人提前从内打开。
他一怔,与门后歪头抿笑的女生对上视线。
她笑得很灿烂,也很刺目,像日出出现在夜里,不合时宜。
陈是蹙起眉:“你怎么过来了?”
归庭月解释:“你关机了,联系不上,有点担心你。”
陈是目不斜视地绕开她往里走,冷哂:“我还以为我走错家门了。”
他嗓音凛然,如在空气里插下几枚冰锥。
归庭月僵立两秒,只回过头,没跟着往里走:“确认你没事我就先走了。”
她鼻头微抽,早已注意到空气里残留的味道,想想还是关切:“你喝酒了?”
又小心发问:“出什么事了吗?”
陈是眼角烦躁地挑起,回过头,几乎是冲出声来:“别管了行吗?”
话音落下,女生一动不动。这瞬间她看起来是静止的,像座精美的玻璃假人。
“还有,”陈是的态度仿佛回到初见那天,冷漠地警告:“不要再隔三差五地在群里安利我。”
“你不会真以为我喜欢这样吧。”
“懂架子鼓吗,稀罕像你一样在舞台中间被所有人看到?”
“作为鼓手,最讨厌的就是被发现,被关注。在一场演出,一首曲子里存在感太强,只能说明我根本没敲好,根本没融入。”
“是吗,”归庭月胸口急促地起伏,语气却波澜不惊。尽管她面红如血,双目盈盈,像是随时会决堤:“我看到的说法怎么是鼓手是一个乐队的灵魂,堪比房屋的地基,稳不稳全看你,没有你什么都干不了。为什么不想被看到,难道不应该被看到吗?”
“所以呢,”陈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想证明什么?”
归庭月哽咽一下:“你的价值。作为鼓手的价值。你好歹还能敲不是吗?”
“无论敲不敲,都是我自己的事。”
“哦,”归庭月张口,吃力地应下来:“是我多管闲事了。”
“你爱敲不敲呗,随便你。”掷下话,她转身就走。
第16章 第十六粒药
女生摔门而出的一瞬,陈是胸腔内部也像被狠狠一轧,剧烈地跳疼起来。
他站在原处,没动,唇抿得死紧。
下一刻,他倒抽口气,追了出去。
电梯口不见人,陈是扬眸扫一眼闪烁的楼层数字,啪啪连按多下下行按钮。
确定自己根本等不了,他扭头往安全出口走,一边低头看手机。
他忘了已经关机。
仿佛会从此失联,陈是眉心一拧,气喘吁吁冲出楼道,在茫无人烟的夜幕中高喊归庭月的名字:
“归庭月——”
身后的感应灯亮起几盏。
“归庭月——”陈是又唤了一声,声线如撕裂苍穹的靛色闪电。
三楼住户拉开窗子叫骂,声音比他还大:“几点了!喊什么喊!”
陈是喉结微动,快步往前面那栋跑。
归庭月停在自家楼下,刚取出钥匙准备开门,旋即被这两声定住。
她手不再动。
迟疑的几秒,侧面已经传来急促的鞋履声,伴着风中的草木瑟响,归庭月不敢看,加速将钥匙往锁眼里插,好像要开车逃亡。
可她心太乱,根本找不准方位,几次尝试无果,她挫败地垂手,再度泪下。
陈是停在台阶下,没有上前。
而她在台阶上方,背对着他。
她的肩膀在发抖,因为无法压抑的低泣。
“归庭月,”他今天第三次叫她名字,但沉闷了许多:“对不起。”
这么些天来,她的名字在他口中基本是嫌弃的,戏谑的,讥诮的,漫不经心的。
但这个晚上,她听到了更多陌生的情绪——焦切,慌张,诚恳,歉疚。
泪珠大颗大颗地往外冒,归庭月抹了抹,回过头,抽噎着说:“没什么对不起的。”
她双眼碎莹莹的,像开裂的水晶:“我确实不了解架子鼓,也骚扰了你很多天,你今天能说清楚也好,不然我还在这边自以为是,一厢情愿。”
陈是仍在低处看着她,一言不发。
“没关系了,”归庭月抽一下鼻头,双手拍拍腿侧,故作无所谓实则艰辛得要死地,笑了笑:“我先回家了。”
说完又背过身,翻找钥匙串上的楼道钥匙。
它们已经在她手掌内侧抵出零星血印。
“归庭月。”他再次叫她。
女生胳膊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