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鼓舞(22)

陈是静一秒:“没看仔细。”

归庭月捏起一边五指:“你就是觉得难看。”

陈是说:“我就看了一眼。”

归庭月:“一眼也丑到让你印象深刻了。”

陈是撑头,闭了闭眼:“只问了你一句你是不是学过芭蕾,你怎么能扯那么多?”

饭桌上再次死寂。

归庭月满心懊恼今天怎么忘记穿袜子过来,一不当心外泄过往。

许久没有训练和演出,她的双足其实已经恢复如常,只有残留的茧和外翻的骨骼。

这是一辈子都无法更改的烙印,哪怕她再难起舞。

可从在意的人口中听见,还是会如陈年疮疤被猝然揭起,在心上溢出啼血般的痛意。

归庭月垂下脑袋,使劲对付起近乎见底的豆浆。

吸管里发泄似的呲响令陈是拧眉。

他搁下筷子,不再用餐,也没有表情。

陈是这个人,笑起来似破云,很是亮眼,有张扬少年气,亦不掩轻佻蔫坏劲,可一旦不露声色,就如同冰川逼于前,压力毕现。

归庭月有所留意,心底愈发慌乱。

她立刻放下清空的塑料杯,起身收拾好自己的那一部分早点厨余:“我先走了,你吃得开心,再见。”

说完就离坐换鞋。

目及自己形态有点儿崎岖的脚趾,归庭月一怔,忙将它们藏进鞋子,逃似的出了门。

陈是没有与她道别。他一个字都没讲。

回到家,归庭月将自己砸回床上。

她平躺着,心跳得又快又乱,察觉到冰凉的湿意时,她才发现泪水已不知不觉在耳朵里聚出小片湖泊。

她用手揉掉,毫不费力地并足,将腿呈九十度抬高,失神盯着。

弓起脚背的一瞬,她再度泪如泉涌。

将恐惧与伤痛都哭出,归庭月平静了些,下床,从衣橱抽屉里取出一双有些厚度的白色棉袜,严实穿上。

神经这时才稍微放松,她深吸气,取出手机看微信。

置顶里并无新消息。

归庭月紧张地曲了曲手指,点开陈是朋友圈。

三天可见还在,她长吁一口气,切回去给他发消息: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提前走的。我明早还会去,我不是那种半途而废的人,你不要换密码锁好吗,再给我一次机会。

陈是没有回复。

归庭月轻抽一下鼻子:在吗?

下一秒,陈是直接给她弹来视频邀请。

归庭月愣住,脑袋微微升温,按下接通。

出乎意料的是,画面里并非陈是本人,而是超市的货架,拖鞋的区域,男人的低音听起来耐心严重不足,但镜头扫过的动作却是缓慢的,似乎是为了让她看清每一双包头拖鞋的样式:“自己选。”

归庭月想哭又想笑,眼眶发胀:“不用再买了,我明天自己穿袜子过去。”

陈是断开视频。

归庭月坐了会,双手捧高手机,痛苦地袒白:我七岁就开始学芭蕾了,在舞团待过,但去年出了车祸,我没办法再跳了,就很凄惨。

她故意轻描淡写地叙述,实际喉咙严重发堵,卡着一颗无形的、硕大的苦果,咯不出,也咽不下。

近乎窒亡。

少晌,陈是回:我只好奇一件事。

又说:你不需要直接回答,只是想跟你对个暗号,因为我也有。

归庭月问:什么?

陈是说:舍曲林。

原来她与他,他们是同类。归庭月瘪紧嘴,心头涨潮:你看出来了啊。

陈是:早看出来了。

归庭月抬手抹了下泪,抱歉:对不起,我这段时间可能把你当救命稻草了,寄希望于靠你结束这种状态,很让你受不了吧。

陈是:嗯。

陈是:所以别来送早餐了。

归庭月使劲吞咽着泣意,下巴微颤,下一刻,她目光骤顿。

陈是:明天开始。

陈是:跟我一起出去吃。

作者有话要说:

舍曲林:盐酸舍曲林,是抗抑郁药物之一

来晚了,这章200个红包

第14章 第十四粒药

归庭月不知如何描述这一刻的感受,她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在融化,像块被隔水温软的黄油。

她失去语言能力,只能用最质朴的字眼回复:陈是,你真好。

陈是回:停止肉麻。

归庭月抽抽鼻子:可你真的很好。

陈是说:你以为而已。

归庭月坐回床边:你真的也有吗?我是说,抑郁症。

她终于不再惧怕提出这个少有人能感同身受的名词,因为同病相怜,因为惺惺相惜,因为对方毫无保留的坦白和慰藉。

陈是没否认:对。

归庭月问:现在还是吗?

陈是说:我已经停药快半年了。

归庭月说:这个不能擅自停药的。

陈是: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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