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妾(121)
他吃的很快,一口接一口,却没有发出什么声响。
福桃儿继续道:“孙大夫历过灾年,一次用三两银子买了一石米。他一个人孤寡在家,又怎么吃得尽呢?这不是都过春了还剩下好些呢…”
小米粥虽然普通,却是她在灶上熬了一个多时辰的。熬的粘稠香浓,吃进肚里去,最是养胃宜人。
就着她的手几口粥下肚,楚山浔觉出了腹内温热。眼光瞥到自己虚浮的右腕,便停了口,不愿再吃。
料想着他这几月来,必然都未好生吃食。福桃儿放了碗耐心问:“你想吃些什么?明儿个我去给你弄来。”
到这地步还要再关心他的吃食吗?楚山浔抬眼想了想,故意为难道:“筵沁楼的参茸粥,炙鹿肉,云雾七宝糕。这些你都能弄来吗?”
避开他挑衅,颓丧的眸光,福桃儿只轻轻地应了句:“好,等天亮了,给你弄些好吃的。”
见她端着碗转身出去了,楚山浔只以为自己终是惹怒了她,半是悻悻然,半是自弃地想着——如今自己是个什么身份,又怎会还有人会来纵着他呢?
他颓丧的依坐在桌边,鸦睫低垂。正自嘲间,嘎吱一声,门又开了端着盆清水和干净布巾的福桃儿去而复返。
没有多余的话,她绞了块布帕子,走过来拉过他的手,先抹了手又细细的擦过了他头脸上的污迹。
看着她作这些时一脸柔和仔细,楚山浔的心慢慢地安静下来,便也缄默着,不再说讥讽的话了。
“外头天暖,入夜了,也没什么人。要不去院子里散散再歇了?”
“不必了。”
简短的一声回应,擦净了头脸又漱了口。他便恹恹地又一味向朝着床侧睡下了。
屋里墙角处还有张倚窗而放的小榻,福桃儿收拾干净脸盆布巾。抿唇犹豫了下,还是朝那小榻上自睡了。
那张小榻长度只够个孩童的,这几日楚山浔高烧难退,夜里十几次也都是她绞了湿凉的帕子去覆在他额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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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以为终是能稳睡这一夜,却不想到了下半夜,还是被一阵哐当的响动给惊醒了过来。
睁开眼迷蒙间望去,但见男人扑在榻上,垂着身子伸了手,要去够地上的什么东西。
夜色沉沉,只有些微的星光透过窗子照射进来。福桃儿揉了揉眼睛,嗡声嗡气的开口道:“主…怎么了?”
那边男人却穆得收回了手,身子僵硬的半坐在床上。
福桃儿下了榻,趿着鞋子走过去,映着星光,视物的能力微微恢复了些。
“你…你去睡吧,我自己来。”男人压着嗓子开口,声调里满是尴尬。
她看清了,地上那个弯嘴长柄型的容器,是夜壶。此刻它正歪着身子倒在地上。幸而入夜前她倾倒了其中的秽物,否则现下便要满地狼藉了。
夜壶的材质是灰黑色的,厚壁粗瓷,分量不轻。她弯下身子快速捡起了瓷壶,拎着递了过去。
屋里头虽然未曾燃烛,凑近了,却也依稀能看清双方的眉目神色。
她檀口抿紧,面色故作坦然地将夜壶拎到他腹前。
这般私密之事,便是小厮丫鬟也不大好替主人做的。可前几日,楚山浔昏迷卧床,虽则饮食骤减,一日里,总也得处理一二次内务的。这等事情,不好叫两位大夫来,都是她一个人料理的。
只是那会儿子楚山浔烧的迷糊,连人都分不大清,自然便没那么多想法。
“你、你放下,我自己来就行。”要叫他当着她的面做这等事,楚山浔实在觉得难堪不安。有心想装作无事,直接躺下回避,可下腹处的鼓胀已经有些酸涩,实在是难受的很。
“快些,我帮你提着。”福桃儿怕他忍得辛苦,便又正色着将夜壶朝下移了些。
见他迟迟不动作,脸上是明显的迟疑不适,她又硬着头皮安抚道:“人食五谷皆有三急,没什么的。这壶重的很,你快些。”
是衣带解开的漱漱声,楚山浔靠墙垂眸,颤着指尖就着她的手将自己送了过去。
壶中顷刻间传来水流奔腾的哗啦声,发出急促而沉闷的回音。
这水声持续了很久,福桃儿只是站成了一座雕像,压制着心底里的尴尬不安。天知道她是怎么控制着,才能让那只拎着夜壶的手稳如泰山的。
残余的几滴水声收了尾,楚山浔迅速抽离了那壶,闷着声调说了句:“行了。”
“嗯。”她也赶忙应声,拎着分量更重的壶便要出门去倾倒。
走到桌边,想着了什么,又用没碰过壶的左手端了碗冷水,走回床边:“喝口水再睡吧。”
怕水喝多了遍要多经历几遍方才的事,楚山浔自然是蹙眉摇头:“不渴,别用你那只手来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