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罪赎(88)
冷不防,一个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给你——”我扭头一望,上官黎在身后一脸诚挚地望向我。“快接住呀,面包和牛奶。”我正觉得有些饥饿,一看上官黎,皱了皱眉头,用手接住。“这些是给村民的救济食品,既能充饥,又实惠。”上官黎一手拿面包,咬了一口,幽幽地说。我微笑一声,看见喻宥凡走来,将面包递给他:“宥凡,喏,吃面包。”“不,我不想吃。”喻宥凡手捂小肚,连嗔带怨地说:“昨天吃了一些猎户烧烤的猎物,今天一直闹肚子,所以,什么也不想吃。”我说:“那,喝点牛奶?”我又一次将牛奶递给他。喻宥凡摆摆手,看上去难堪的样子:“淑茵,还是你吃吧。”突然,跑来两个志愿者,一个拿着三角幡旗,呼啦一摇,说:“各位,凡是村民的,按甄家规定,领取一份狩猎品。不是村民的,可以参加他们的焚香仪式。”上官黎对那志愿者说:“好,我们知道了。”喻宥凡笑呵呵地问上官黎:“甄家又是谁家呢?”上官黎一笑,回道:“爪哇村最有名望的人家,除了甄家还有谁?”我揣测地说:“那画湄儿不是甄家人吗?”喻宥凡想了想,犹疑地说:“一会儿进了甄家就知道了。”
待到了中午,甄家大院聚拢爪哇村所有的村民。人们捧着竹蓝从各处纷至沓来。甄家正院是垂花门,两边是抄手游廊,正中是穿堂,当地放着一个紫檀架子大理石屏风,上面描绘《达摩渡江》图案。这面屏风背后,一张大理石桌面上,搁着刚刚剔割下来的新鲜鹿肉。鹿肉是甄家为答谢村民,特意宰杀奉送。响了三声锣鼓,放了一通鞭炮,甄家邀请村民到屏风后带走一份鹿肉。喻宥凡和我走进甄家,被热闹的氛围吸引。上官黎杂挤在乡邻里,一瞄眼,发现穿堂右首有一处闲廊,好奇之余,一个人径直往里走。走近几步,一个男孩身穿麝皮短袄,手执一条缰鞭,向一个铁笼奋力抽打。上官黎往铁笼一望,陡然呆住。原来,他看见铁笼内,是一只浑身雪白、两眼溢射青光的狐狸。他一急,走向男孩,男孩回过脸,又不禁使他吃了一惊,男孩不是画湄儿吗?而画湄儿轻蔑地望了望他,继续抽打雪狐。囚禁在笼子里的雪狐,像一团绒绒的雪球,在画湄儿的抽打之下发出尖锐地悲嗷。“画湄儿,快停下,”上官黎上前两步,夺下他手执的长鞭,“为什么这样对待它?”他喝厉地问道。画湄儿虎头杏眼,一望来人向他喝厉,咒了一句:“它无非是只狐狸,它该死!大家传说狐狸乃不祥之物,我们遭受灾害,一定跟它有关系。”“不!”上官黎义正词严地吼了一声:“它只是你们的猎物,这个世界上不存在‘不祥’之说,你还小,应该听大人的话。”画湄儿不好意思地笑笑,却依然不肯罢手。
须臾,一个甄家长者前来,旦见:五十岁上下,半截连鬓胡须,圆滚滚的脸,两鬓斑白,一双眼睛十分机警,乌黑发亮的头发剪得寸短,脚蹬长统靴。甄家长者劝慰画湄儿:“狐狸是用来祭祀的,不能随便抽打,你把它抽打坏了,就不能用了。”画湄儿眨着眼睛,似懂非懂,笑道:“它总在呜呜地叫,多么难听。”长者拍着画湄儿的肩膀,道:“狐狸乃山林之物,见不得生人。”上官黎一看,狐狸在笼中呜呜狂叫,露出几颗尖莹莹的牙齿,怒瞪青眸,前面的两只爪子在不停地抓弄笼门。它毛发浑白如雪,体态娇小,身形机捷,野性十足。画湄儿不断地逗引它,直到长者好说歹说将他哄骗住。
甄家长者望了望上官黎,是个他从未见过的村外人。“你从哪儿来?”他问。上官黎一愣,笑道:“我从芙蓉镇来,做志愿服务。”“哦,”甄家长者拿出一匣烟,给了他一支,“你还不知道哩,村民深受灾害,都担心受怕。画湄儿虽年少,却体恤村民的难言之隐。狐狸虽也名贵,但不比大熊猫、金丝猴,我们从小就知道,它是一种赋予传说的动物。”甄家长者笑望上官黎,笑道:“倘若是志愿服务,晚上请留在我甄家歇息,我们有足够的床榻供你们使用。”上官黎莞尔一笑,再看白狐,一副诡、灵、娇、美的样子,使他十分惬悦。只是它深囚铁笼之内,毫无生还迹象。甄家长者将画湄儿唤来,果断地说:“狐狸是有生命的,切勿再伤害它。”上官黎道:“狐通人性,不如由我做本,由你出价,将它放归山林,好吗?”“放归山林?”甄家长者眉梢一紧,调侃地问:“你想用钱换回它的自由吗?”“是的,我想换回它的自由。”上官黎从口袋掏出一沓钱,笑道:“怎么样,这些足够了吧?”“这个嘛,”甄家长者动了恻隐之心,将画湄儿哄骗一旁,对上官黎说:“此乃大灾之年,狐本生活在山林之中,却被我们爪哇村的猎户捕来,既然你有惮佛之心,挽救它一条性命,我就成全了你。”他睨了一眼笼中白狐,见白狐正在腾、跃、匍、挪、闪、扑,一时毫不安分,轻轻笑了一笑,“你的钱我一分不要,只要你为我们爪哇村做一些好事就行。”上官黎一听,喜出望外,两眼溢出金光,急忙走近狐笼。“一定!我会保证为你们多做好事。”说着,紧忙打开铁笼,眼望白狐从笼中逃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