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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罪赎(406)

作者:醉蓊 阅读记录

翌日,窗外传来一阵麻雀欢悦的叽叽喳喳声。一缕阳光照耀在墙上一副斑驳的绣画上。我躺在炕上毫无睡起的意愿。屋里活跃着忙碌的身影,我娘搂着上官灵童立在炕下,不时责怪我给孩子喂奶。我伸了伸懒腰,打着哈欠,坐起身。堂屋小窗下,葆君在一针一线绣图,纤指迂绕,针针穿梭。我从炕上起来,赶忙给灵童喂了奶。待坐定下来,悉心装饰自己时,太阳已照上房檐,射满整座篱院。我拿出眉笔匣子,将眉毛进行细致勾染。我长长的眼睫毛忽闪忽闪,朱唇不染自红,肤白如瓷,透出一片淡薄的胭脂色。我挽起头发,两鬓不留发痕,耳朵上方各卡一个玳瑁梳子。做完这一切,以为大功告成,但娘却说:“回家更要注意形象,别让村里人嘁嘁促促地说你不修边幅。”这般地,我只能在耳垂上戴上蝶纹金流苏长耳坠,右手指头上戴一个碧玺戒指,手腕上戴一个赤金石榴瘦细金镯。我直起身,轻怂了娘一眼:“娘,这样行了吧?你总是唠叨我。”我娘上下打量,嗔叫起来:“穿哪件衣裳,瞒不成就穿身上这件?”葆君听到了,说:“娘,你别管了,身子是她自己的,该怎样,不该怎样,她心里比谁也清楚。”无耐之下,我脱了身上的烟柳色轻罗衣衫,找出一件蕾丝冰衫,前襟压一条碎纹鸢尾花饰,将它穿在身上。“娘,只能穿这件了,好看吗?”我让娘给参谋。我娘抱着孩子,用余光轻瞥,幽幽地道:“还行,就怕乡下尘土大,这件白色的不耐脏。”我四顾一望,发现爹不在身旁,就问娘:“爹呢?”娘笑道:“早已进瓜田里了。早上喂过羊,喂过猪,一个人去了。”葆君停下手中刺绣,笑道:“姐,一会儿咱们也进瓜田里瞧瞧吧。”我回道:“行呀!”我们吃完了早餐,我披上一条西湖水色的蒙头纱,拿上娘给准备的铁镢和一壶砖茶水,随葆君下地了。一到瓜地上,满眼瓜蔓碧海,在太阳的金芒下层层叠叠,紧紧覆盖地表。近四十亩瓜地,仅有爹一个人佝偻腰在当中忙活。“爹,”葆君挥了挥手。爹大声回道:“葆君、茵茵,你们怎么来了?”我和葆君走上前,见他大汗淋漓,正在铲荒草和毒蒺藜,赶忙帮他铲。爹劝我说:“茵茵,你还是赶快回家吧,你奶孩子,哪能出这个力气。”葆君也道:“姐,你还是回屋吧,有我一个人就够了。”我一听之下,只得领命。爹说:“你先回去,后个儿村里有祭灶活动,那天你去参加。”我急蹙地问:“祭灶?”爹道:“茵茵你忘记了?每遇春耕、夏耘、秋收、冬藏之日,五村一户,各办三牲花果,前去祭灶,以保四时清吉、五谷丰登、六畜茂盛。”我懵懂地应了,放下铁镢往家返。

天高云淡,一团白云浮荡在天际。浓荫密林处,有鸟雀清脆啼呖。我哼唱《相思阙》:“你若像云霞,我就是一朵相思花,生在幽谷深涧中,独自散发清香。你若像溪流,我就是一座小屋,伫立在路边茅草中,等候路人光临歇脚。你若像姑娘,我就是一枝含羞草,长在园中花畹中,由你来采撷。你若像荆棘,我就是一个农夫,拿着镰刀割除它,让我亲爱的妹妹经过。”正当我在田塍上走得欢畅,倪二狗从一株辛荑树下飐闪了出来。旦见倪二狗:阔脸权腮,横眉微拧,似笑非笑。上身穿鸳鸯格瘦窄长衫,下穿宽大灌风的条绒裤,一双明黄运动鞋鲜亮的映入我的眼帘。“咦”,倪二狗愣了一愣,回脸瞧瞧,“怎么是淑茵吗?”他站住脚,热切地望我。我轻轻斜视,哼了一声,想要绕身而过。“嗳,淑茵你站下!”他一纵个步叉腰拦住了我。我淡漠地问:“你想干嘛?”倪二狗将手里拿的一件黑蓝色长袖大褂往肩上一撩,笑道:“原以为看错人啦,果真是淑茵。喔,你是何时回来的?”我目光躲避,正朝远处望,心里惶惶愤恨。倪二狗见我不回话,反倒龇牙咧嘴地嚣张起来:“你总拿高姿态鄙薄人。我二狗蛋又不是见不得人。淑茵,自打你们姐妹回了杭州,我还常常想念你们哩。”“哼,你算了吧!整天游手好闲,不务正业。”我注视着他,连讥带讽地说:“昨天晚上鄢翠枝来过我家,难道她没给你说?”倪二狗一听,双眉一紧,眼眸一亮。“没啊,她没有给我说。”倪二狗用手抓挠背上痒痒,紧接着一跺脚,道:“我那婆娘咋不给我说一声呢。”我见倪二狗说话咄咄逼人,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反而有些畏葸不前。我脸色沉郁,条件反射似地抖抖衣襟,恨哧道:“再别烦人,行了,我要走了。”说完,迈开腿往一边走。倪二狗定定地望了许久,喉咙里咕嘟不停,最后慨叹地转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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