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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罪赎(36)

作者:醉蓊 阅读记录

上官黎眼角淌着泪,滑落双颊,落在床单上溻湿了一片。他在贾梦鹂的额上吻了吻:“好,梦鹂,我全听你的。”窗外的槭树上,传来鸟儿无助地低鸣,阳光照进病房里,轻轻落在五号病床上——贾梦鹂躺在那儿。两个人的手紧紧攥在一起。贾梦鹂想要说话,上官黎用手遮住了她的嘴唇:“梦鹂,不要说下去了。”上官黎已泣不成声,两行清泪不断地滑落。两天来,上官黎就这样守候着贾梦鹂,两颗年轻的心不曾离开片刻。一个女护士踱步轻缓地走来,靠近贾梦鹂的床边,眼眸里流露无尽惋惜。她望了望病床上的贾梦鹂,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伸手拍拍上官黎的肩膀,示意上官黎不要打扰贾梦鹂,尽快离开病房。女护士已经催促了许多回,上官黎依然不愿离开,他生怕一旦离开就再也看不见贾梦鹂了。他一直坐在贾梦鹂身旁,攥着她冰冷如水的手独自流泪。但是这会儿,女护士又来了,上官黎只得痛苦地松开手,最后望了望闭着双眸的贾梦鹂,慢慢地挪开脚步,随女护士走出病房。

上官黎靠在幽暗的廊上,由于惊厥,全身抖颤,声嘶力竭地说:“护士请你告诉我,梦鹂还有几天生命,我们说好今生彼此不分离,我们说好要去看庐山、看大海,你知道吗,我是多么地爱她,她不能离我而去,她是我生命的全部啊。”他拼命地摇撼女护士的臂膀。女护士仿佛在哽咽,瞥了一眼上官黎,压低声音说:“也许——也许她活不过今晚。这,你是知道的。”上官黎不能自持地大声说:“不,不会的!你们在骗我,是吗?她不能说走就走,她才十七岁。我们在恋爱,她说过要嫁给我,那个卑鄙的司机是谁?为什么不知道?他怎么会逃逸?”

空气凝滞像一潭死水,哪怕落下一根纤草也不易察觉。上官黎一脸凄楚、一脸惆悯、一脸哀婉,他悲哀地啜啼,声音嘶哑,悲悲戚戚,他心里明白,她不可能活过来,虽然勉强煎熬了两天,她在靠营养液维持生命,现在只是回光返照,她随时会撒手人寰。

女护士道:“请你冷静点,好吗?声音尽量小些,这是事实了。”上官黎厉声驳道:“不可能……主治的大夫在哪儿?”女护士只得用肯定的口吻告诉上官黎:“大夫们都无能为力。”上官黎的嘴唇在发抖:“你们——不,求你了,她——”他一叠连声狂躁地吱唔着,没人听懂他在说什么。女护士内心有些惭愧,说道:“瘗玉埋香,真可惜啊。”她默默望着上官黎狼狈不堪的模样,望着他双目红肿泪水滂沱,早已咬破唇角,沁出一丝血渍的红唇,便不在答话,摇了摇头缓步进了诊断室。

上官黎垂手呆呆地立着,忽然,他发疯似地捶自已的头,他踉跄地坐在倚廊长椅上:“不,不可能!”他在咕噜地低语。我走近上官黎的身边坐在长椅上。为了贾梦鹂,为了上官黎,我的眼里含满了泪珠。我本能的痉挛了一下,脸颊潮红,胸中哽涨,脖颈里沁着渗凉的汗珠,我为他悲悯,为他呐喊,更为他深痛不已。这对薄命鸳鸯结局凄婉,好似风中断线的纸鸢,被飓风裹夹飘向冥冥九霄云外。我的手使劲绞动衣襟,茫惑伴着落寞,挣扎伴着无援,任由泪珠吞噬自己的情感,仿佛自己亦如她一样,恰似萧秋冷郁里的一株茉莉花,即将萎靡,但在苦苦弥留。

上官黎道:“你知道吗?”他的眼神发出仇视之光。我嗫嚅地问:“你说什么?”上官黎想着事情似的:“我们……”我不敢望他,也不敢直视他的目光。我心里知道,两天以来,上官黎一直陪伴在贾梦鹂身旁,几乎寸步不离。他和贾梦鹂一样,两天来滴水未进。现在,他感到了疲惫,他的眼泪仿佛干涸了,嘴唇干涩难受。他坐着,想起了出事的经过。他想起三天前,他和贾梦鹂进明湖园拍照,他想起了发生的每一件事情:经过明湖桥亭台水榭之时,贾梦鹂看见一个流泪的男孩,一个人坐在桥边。贾梦鹂感到好奇,拽着他走上前,靠近男孩的身旁蹲下,问:“孩子,你为什么流泪,能告诉我吗?”男孩抬起眼睛,眼光透明而哀伤:“妈妈让我在这儿等她,但她始终没有来。”听完他的话后,贾梦鹂望向男孩,金色的阳光落在她美丽的脸颊上。贾梦鹂道:“黎哥,我们帮他找回妈妈,好吗?”

贾梦鹂宛若落尘的谪仙。当天,她一袭瓤金丝圆领蜜合色旗袍,绸缎般漆黑长发被银色丝带柔顺地挽着,更加衬得她肤白如雪,那张秀丽美艳的脸上带着浅浅地笑。她缓慢地捋着发际,深情脉脉地望着男孩。上官黎道:“看前面——紫藤树下的人,我们带他去看看。”贾梦鹂循着他指的方向看,明湖湖畔的紫藤树下——男人、女人、老的、少的,许多人围聚在一起。沿岸的垂柳、国槐、银杏,一片澄黄,湖心中突兀一丛樱花,婆婆艳紫,与黛青色的松柏交相辉映。落霞脉脉自林梢垂下,淅离淅沥,红得如血泼彩绘一般,照满半天。周围碧草茵茵,逶迤着六棱格子石墀路。偶尔有一群麻雀飞起,喧哗叫着“嗖”一声飞得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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