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罪赎(340)
且说史钗走出雪琼楼,一个人孤孤单单地回了饰品店。有我苦口婆心地劝慰,她渐渐心思开明,乐观豁达了。她从一堆饰品中间,挑出一对丁香米珠耳坠,和一只极为普通的玛瑙手镯,戴饰好以后,来找葆君聊天。
天色昏昏,似乎要蕴酿一场暴雨。云团凝聚,疾风吹啸。葆君坐在绣坊里精心刺绣,压根没有注意到史钗。拎着一袋烫手板栗,史钗唤了声“葆君”,刹那,葆君被无意一惊,针尖险些戳进指头里。“史钗,怎么是你?”她嘟着嘴气哼地望了望史钗。史钗把板栗递给葆君,好奇地拿起葆君的绣作《玉花骢图》瞅了半天。“这件绣品是?”她问。葆君剥着板栗吃,笑道:“是韩干的《玉花骢图》,新接手的。”史钗“噢”了一声,伸胳膊给葆君瞧:“好看吗?玛瑙的。”葆君一见之下,噗嗤一声笑了出声。史钗迷茫了,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望,问道:“你笑什么,不好看是吗?哼,那我抹了去。”说着,要从手腕上将镯子捋下来。葆君一看史钗要捋下玛瑙手镯,急喝道:“千万别!我是逗你玩呢。瞧——”一伸胳膊露出明幌幌的手镯。史钗道:“哟!这是啥手镯?好匀称哩。”葆君笑着抹下来,递给史钗,说:“是姐姐送给我的。忒贵。赤金挂铃铛手镯,一对一千哩。”史钗知道后,眼眶里立时闪烁晶光,端祥着摸了摸:“真的?你姐对你真好。”葆君微微一笑,摆手道:“那还用说,我就她一个妹妹。”史钗羡慕的眼睛也发红了,拿着手镯半天不吭声。葆君却未看出异样,还讥嘲道:“韫欢对你那么好,让他给你买一对更好、更贵的呗。”一听葆君提到韫欢,史钗苦笑道:“甭提他了。哼,我和他吹崩了。”葆君一听,惊讶不已,险些噎住,但怀疑在唬弄自己,竟咯咯大笑。笑音未落,韫欢从门外夺步闯了进来,张口道:“史钗,你好不知趣,我找你真辛苦。”史钗一望韫欢嬉笑怒骂的样子,心里怦乱如麻,一时瞋目兮之。韫欢走近身旁,想要拉起她,不料,史钗“哇”地一声哭了。葆君被这一幕惊呆了,两眼呆直,心绪飘浮,半天阖不拢嘴。史钗怒斥说:“天煞的恶鬼,石头礅儿,偏这般死岂白赖地缠我不放。”韫欢眼含莹珠,嘴唇颤动,乞求地回道:“爱你,恨你,这便是我。我只愿你回心转意,那些闲言碎语你当是个屁。我是恶鬼,是石礅,可我的心是你的。”葆君望着他们两人,缓过神色,笑道:“你们像不谙人情世故的孩子,这么操不起磨砺,一定弄出别扭了,是吗?”史钗道:“我认命,看上你是上辈子欠下的债,我看清楚了,我也还清给你了,以后我们分道扬镳。”韫欢哪肯罢休,一听说史钗要与自己分手,脸一沉,眼一软,立时掉下了眼泪。葆君坐在一旁替他们着急,两头劝解地说:“明端端亲热的一对,怎么说分就分。别小孩子过家家,早上分下午合的。韫欢,肯定是你惹着她生气了?”韫欢吱唔着,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刚要坐在史钗身旁,史钗又站起身,准备奔出门。眼看史钗要逃离开,韫欢拽住了她。
恰在此时,葆君接到了张司机的电话。听张司机讲完话,葆君心急如焚地大声说:“我姐在医院,我要立刻去看她。”史钗和韫欢仅管嘟嘟怪怪,但听说我在医院,决意随同葆君来看我。
我躺在医院病床上,医生已给我脚踝上敷好药膏。葆君进到病房,一看我脚上紫青带淤,惊惧地问:“姐,你究竟咋了?怎么来医院了?”还没说话,一旁张司机尴尬地笑道:“遇上小偷,掉了钱包,不小心崴了脚踝,就这么回事。”我咽咽嗓子,应着张司机笑道:“那小偷光天化日抢了我的钱包,被张司机截住去路,又在便衣警察的帮助下,拷上拷链,逮走了。至于我嘛——”葆君气哝哝地看着我的脚说:“姐,就这样崴的脚,是吗?”正说话呢,史钗拎着一篮水果走进病房,接着,韫欢也跟着进来。“怎么都来了啊?也不是大事。”我抱歉地笑道。史钗放下水果花蓝,急切走上前,问:“姐,伤得咋样?先前你不是在家吗,怎么受伤的?”韫欢一样问:“姐,伤得重不重,好些了吗?”我微笑地望着他们,旦见史钗:微开樱桃小口,露出洁白如贝的瓠齿,眼角正一瞟一瞥留意韫欢。大家见我受伤并无大碍,一颗悬着的心方稍稍平缓。韫欢背靠墙边,注视着史钗的一颦一笑。史钗则坐在我床边,给我捡出荔枝吃。我抬手拈着耳垂,发现不仅崴了脚踝,一只八宝攒珠耳坠也不异而飞。我心里痛惜沥沥滴血,有谁知道,那一副耳坠是婆婆赠送我的价值不菲的高档品。葆君笑道:“丢了一只耳坠不要紧,关键是人没丢就好。”史钗道:“姐不必为它愁眉苦脸,倒是怎么没看见上官黎的影子?”张司机笑道:“电话我打给他了,但他却在推诿。”葆君说:“姐夫没良心,根本不关心姐的死活。”史钗挤出一丝笑,淡淡说:“男人都是天煞的恶鬼。”韫欢嘟哝半天,替上官黎说话:“与其让上官黎绕着锅头转,倒不如让他上刀山、下火海来的爽利。男人总要做点自己的事情。”葆君听后来了气,恨声说:“男人的事情?难道姐就不是事了吗?”我含着一枚荔枝,润口酥嫩,虽有苦瑟,只因大家为我打抱不平,从而受宠若惊。在医院里,一直做完各项检查,将要出院,依然没等来上官黎。万般无耐,我在葆君和史钗的搀扶之下,一瘸一拐出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