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罪赎(293)
单卉一脸茫然地望着。我——一个充满关爱真诚的女人,一向对她温柔友善。望着我,单卉笑道:“天下的好男人不多有,天下的好女人也不多有。淑茵,在这个世界上,只要有人对我好,我就会加倍地偿还。这个男人温情,帅气,甜蜜,真挚,我看不出他的任何瑕疵。我将委以终身,把我的人身奉献给他。”我一听,知道单卉已被情所困,深陷泥淖之中。但,我也不知道如何奉劝。我绾了一绾单卉垂在两鬓的青丝,好言好语,道:“如今谁能挽救你。天底下所有的男人都死光了,你也不应该同他好。他行为龌龊,不正派,我和葆君有目共睹,我们是姐妹,我怎么能眼看你深陷泥潭,不能自拨哩。”单卉哼笑一声,继续吐出东西,酒味浑浊,吐出来的食物像是比死鱼烂虾的腥臭肠子还恶心人。单卉道:“淑茵,你不要管我了,这是我的事,我和他好。你总不会是嫉妒吧?我和他好了,你应该为我高兴。纵然他禀性不正,纵然……他不学无术,我也一定会有办法管束好他。”我听后直觉得好笑。这个被爱情俘获芳心的女人,难道已经无药可救了吗?我再次劝道:“单卉,我现在不想和你说,等你酒意清醒了,我们再说。”我刚要转身,被单卉拽下:“你别走,现在就说清楚,好不容易找了一个贴心郎,你却隔三阻四……你究竟安了什么心?”我听她这么一说,无耐地直跺脚,同自己朝夕相处的姐妹,怎么被一个恶棍祸害得六亲不认了?我被单卉拽住,走又走不了,只得一咬牙,劝导她:“听我说。我和葆君见过那个男人——一个十足的浪荡狗,他在欺骗你的感情,欺骗你的钱财,也许等玩够了你,就会一脚揣开。”单卉迷瞪瞪地望着,摇头说:“不对……不对,你不晓得,他对我有多殷情,有多体贴,有多照顾。我们是恋人,无话不说的恋人……我认为我的终身有了依靠……有了寄托。”我被她的话湮得快要滞息了,我说:“你简直就是只白眼狼,姐的话也不相信。我真不知道如何拯救你。总之,你最好离开他。”单卉注视着我,下颔还流淌着滴落的羹汁。我觉得恶心,念及是情同手足的姐妹,于是从包里取出一张纸巾,替她轻轻地揩了揩:“我们是姐妹,曾经多少欢乐,多少笑语,我总不会谮害你吧?你喝了这么多的酒,已经不省人世了,将来万一出了事,你就知道我今天的话啦。”
单卉甩开我,不屑地笑道:“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都说为我好。可是她们知道我的寂寞吗?我不能苦守青春吧,好不容易……有了一个真爱的可心人。现如今又被指来骂去……”说完埋着头,一屁股坐了下去,坐在一堆绿蓬蓬的青草上。单卉依然埋着头,眼睛微闭,嘴里泛出酸水。我说:“快,站起来,今天我不想和你谈。”我见她疲软地坐在地上,准备扶起她。“不……你不要管我啦。让我坐在这里,想一想。”我刹然一听,以为她反省自己了,心下高兴,闭口不言。过了半晌,单卉说:“我们是好姐妹。无话不说的好姐妹,我们只盼望着对方……白头携老,今朝今世活得风风光光……淑茵,你的好意我懂。你以为我喝多了……事实上,我心里清楚。”
我咬着嘴唇,望望月亮如磐高悬于万籁俱寂的夜空,郁金香的清幽散发在我们四周,蛐蛐的叫声引逗着万物。马厩里的马儿打着响鼻。天色已经晚了。也许,她应该回去休息。
我说:“我的好姐妹,你站起来,不要坐在冰冷的草丛里。”我俯身再次扶住单卉。谁知,单卉淡淡一笑,流着眼泪望我。这让我着实一怔。我又说:“你怎么哭了?我的话伤害到了你吗?”我吓了一跳,拿着纸巾给她揩眼泪。单卉说:“没有……你没有伤害到我。淑茵,我们回竹茅楼,也许我不应该站在这儿……”她扶住我,颤颤巍巍地直起了身。夜风拂在我的脸颊上,竟觉得有几分丝丝寒意。“他对我很好。淑茵,我们相爱了。已经有过了……”她袒诚地告诉我。我只觉得背脊渗凉,头发悚紧,身子悠悠一晃。我没有料到,他们之间的感情发展速度超乎了我的想象。
单卉只觉一生当中,实以这一刻光阴最为难得,全身暖烘烘的,一颗心犹如在云端飘浮。我们走进竹茅楼,我将她扶进房间,看着她躺在床上,拉起帘子,关好门,退了出来。我走出竹茅楼,无所事事,凝神伫立了一会儿,将要返回雪琼楼,猛然,又被一阵熙攘声惊住。
我听清楚了,声音是从香墅岭门口处传来,像是纺织厂女工沙棘花的声音。究竟出什么事了?吵闹什么?我心想着迈开腿朝争阋声走。月光下,沙棘花同一个下颔长满浓密胡子农民模样的男人拉拉扯扯。我走近两人,望见沙棘花穿着一袭淡白的裙装,脸庞涂抹了一层白腻脂粉。我吃惊地问:“沙棘花,怎么是你?这么晚了怎么还站在这儿?”沙棘花看见是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淑茵姐,我与他说完两句话就好。”我打量眼前男人,穿着朴素,猪腰子脸,胡须浓密,正紧张地向我睃视。我一本正经地对沙棘花说:“沙棘花,山庄有规定,夜间不能随便带外人进出,你不知道吗?”沙棘花自知理亏,挽住我的一只胳膊,娇漫地说:“淑茵姐,我和他是老乡,我们絮絮话。”我微微迟疑,不得已地说:“早点回去休息,夜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