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罪赎(227)
葆君一连几日在家专注地绣《喜鹊踏枝》,根本无闲暇出门透一口气。为了参选她几乎倾尽所能,用尽招数,只是想拔得头名。原先,她手掌上就有皴起的胼皮,如此一来,不出三日,愈加红肿奇痒。她坐在窗下,用五□□线一针一针地刺绣带着满怀希冀和企盼的《喜鹊踏枝》,我们由衷得为她鼓劲。这一天,天晴丽和,窗外大榆树上一只鴳雀欢悦地啼叫。雪花融尽。地上又露出了一片稀薄土壤。葆君走出了家,听说黄静婷已回家,就想着到大娘家瞧一瞧。她穿着双排扣斗篷风衣,脖上挽着青黛色凤穿牡丹綦巾,双手揣入衣兜,哼着歌来到了大娘家。
黄静婷果然回家了。一眼看去,旦见媚眼娇蛾,一头潇洒的披肩长发,袅袅腰枝,内搭一件简单的打底杏黄色T恤,外罩绿翎色包臀毛衣,下身再搭配一条今年最流行的紧身铅笔裤,外面搭配一件长款的花苞羽绒服,胸前挂着层层叠叠波希米亚珍珠串成的念珠项链,脚上穿着咖啡色皮靴。多看一眼姿妖娆,媚眼绰约意气娇。她正在家里拿着花洒浇海棠。
黄静婷高兴地将葆君迎进家里后,欣悦地问道:“妹,早上有喜鹊喳喳叫,我当有啥好事哩,居然是你来了?”大娘笑道:“静婷昨个来的,说是要去看你和淑茵,还没来得及你就来了。”葆君说:“两年没见着姐了,我想着她就赶紧来了。”黄静婷拉着葆君的手说:“妹你坐下,我给你看我的值钱宝贝。”说着,从一个粉红包里掏出饰品,有玻璃珠、佛珠、珍珠项链、手镯、手链、脚链、吊缀、手机挂件和星座饰品,让葆君看得直呼过瘾。黄静婷拿着一串象牙链珠,说:“妹,我把这条珠子送给你,来,我给你戴上。”她抻着葆君的胳膊,将链珠戴在她的手腕上:“好看吗?”葆君笑道:“好看!”大娘望着黄静婷说:“这丫头从小就喜欢饰品,什么流行时髦专买什么,全是名贵的。”葆君用充满羡慕和欣喜的眼神望着一大堆饰品说:“我也喜欢饰品,但我买不起。”黄静婷说:“妹,你不知道,研究生的课程十分紧张,为了顺利毕业,我每天都要学习到一两点钟哩。”葆君回道:“我姐在杭州给人做家政服务,也是没白天没黑夜。”黄静婷看见葆君盯着她胸前层层叠叠波希米亚珍珠串成的念珠项链,于是卸下来,道:“妹,你喜欢这条项链吗?要是喜欢,我就送给你。”葆君一回脸,摆手说:“不,婷姐,我不要。”黄静婷灿笑道:“我们是姐妹,别和我摆普客气,来,我给你戴上。”说着,将项链挂在了她的胸前。葆君望着项链,不知如何是好,又把它卸下来:“我怎么能要姐的东西,不行。”黄静婷只好将项链接住。大娘见我们姐妹来回礼让,笑道:“葆君别那么谦让。她是带薪读研,所以她没有后顾之忧,花钱大手大脚。”葆君回道:“我们是姐妹,我才不会和她谦让,只是人家的东西,不能想要就要吧。”正说话呢,大爹拎着一只公鸡走进来,说:“葆君,中午留下来吃饭,我杀了一只鸡,给你们做小鸡炖蘑菇。”葆君一笑,说:“这怎么好嘛!大爹,你给婷姐做就是了。”大爹笑了笑,回身进了厨房。“妹,快告诉我,你在香墅岭里从事啥工作?”黄静婷满脸惊奇地问葆君。“我……”葆君有些不好意思。黄静婷家境稍好于我家,对我家有接济,所以两人无话不说无话不谈。黄静婷用手拽葆君,说:“走,咱们到外面散步说话。”葆君便随上她。两人正要出门呢,院门外传来一阵疾促的脚步声,紧跟着,苗喜妹气急败坏跑进来。一进门,看见我大娘,喊道:“嫂子,让我躲躲,那个死鳖龟要我好看呢。”我们皆唬了一跳,不知何故,只见她一脸焦躁,眼珠乱转,手上拿着一件陈旧破披袄。大娘问:“苗妹子,你究竟咋了?慌张的像鬼上身了。”苗喜妹使劲咽了咽喉咙,期期艾艾道:“哑巴容不下我,非要我好看,马上撵来了。嫂子,你啥也别说,一阵他来问我,只说没看见,我在你家躲会。”说完,四下瞅着,想要躲藏。她看见我大爹正在厨房,恰有一张黄檀木门柜闲置,于是闪身藏进去。不出所料,须臾,哑巴果真寻上门来。“啊唔……啊唔……”他不停地笔划,像一头野驴,一头闯进家。大娘惊惧一愣,扯住他的衣袖问:“哑巴,你咋随便闯进我家来了?”哑巴一看我大娘拽住他,急绿了脸,指手划脚。但是,没人明白他在说些啥。大娘笑道:“哑巴,你究竟说啥呢,我们可一句听不懂。”此时,葆君和黄静婷被惊唬住了,眼望面前矮树桩,肤色黎黑,觑觑眼,身穿黄棉袄,头戴一顶灰蒙蒙鸭舌帽的汉子正张牙舞爪,悄悄躲站一边。大爹出来问:“哑巴你慢点说,咋了?”哑巴见大爹对他热忱,一着急,泪珠溢满眼眶,回道:“我要找苗喜妹,她答应做我的婆娘,不能出尔反尔。我看见她来你家了,我没看错。”大爹陡然一怔,有些茫然无语。大娘道:“哑巴,苗喜妹真答应你了?”哑巴点点头。大娘再问:“你真看见她来我家了?”哑巴又点点头。大爹满手血淋淋的公鸡毛,有心同情,又不知如何回答。大娘笑道:“哑巴,你怕是看走眼了,你瞧我们都在家呢,谁也没发现有人来。”哑巴依然啊唔啊唔地狂叫,唾沫星子满天飞。黄静婷斯文道:“娘,哑巴兴许有重要事?”大娘乜视一眼,瞒怨道:“你懂点啥,闭嘴!”大爹幽幽地道:“你和苗喜妹的事,闹得全村沸沸扬扬。哑巴,你要尊重人家名节哩。”哑巴脸孔憋紫,像一条将要霉烂的鳖,看得人难过,回道:“只要那婆娘答应我,我们就两清了。她上哪了,你们快告诉我。”大爹面慈心软,正不知如何回话,大娘摆手对他说:“没有!我们谁也没看见,你到别处寻去。”哑巴眼泪汪汪地擤了一把鼻涕,拿一块绢块揩了揩嘴,见大娘不承认,又找寻不出人,四下张望一番,悻悻地踅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