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罪赎(21)
早上,梁婉容带回一幅画,她把画搁在客厅桌上还不曾挂起来。清晨的阳光散落在画上,远山黛水,长河落日,是一幅妙趣横生的中国山水画。梁婉容伫立花园里,迎着一缕和煦的阳光将满头秀发用指头梳了梳,她优雅地高挺胸脯,仿佛在享受生活带给她多姿多彩的一切。
上官仁也在花园,他安静憺恬地坐在藤椅上。我放下手里的抹布,走向香墅岭花园。花园里开着芬芳的花朵,牡丹绽烂,荼蘼迎风,梨花带雨,海棠醉日。梁婉容望见我,微笑地说:“淑茵,先生喜欢这些花,现在花朵正在开放,以后你要多给它们淋些水珠。”我欣然地应允,偏脸望向坐在槭树下的上官仁,他也正望向我。阳光渐渐地逼近,上官仁趄了下身,抬起目光向天空望。阳光滤过槭树的叶子,一缕缕光芒宛如一道道金色的玉带,将他牢牢地箍住。突然,他伸了伸懒腰,打了一个哈欠,移动脚步缓慢地走向毓秀楼。我凝神地望着,他也许真是老了,有一种寂郁,有一种苍凉。我走上前挽住他的胳膊,上官仁回过脸望着,笑问:“淑茵,我们的生活习惯你还适应吗?”我露齿轻轻一笑,回道:“先生还好!我已在山庄干了大半年了呀。”上官仁微笑着,抿抿嘴唇,不再说话了。
步入了客厅,上官仁进了他常去的书斋。我回身看见了上官嫦。她穿一身红色撒花长摆褶裙,垂着乌黑的头发,脸上现出甜蜜地笑。我满心诚恳地问:“上官妹妹,今天不去学校了吗?”上官嫦走到楼门口站下。她用手轻抚头发,妩媚地笑了,一面用清铃似的声音说:“学校放假了!淑茵姐,一会儿随我练琴好吗?”我高兴地说:“那好呀!”梁婉容走了进来,走到放画的桌边。“这副山水粉墨画不知道把它摆在哪好呢?”她自语道。上官嫦伸出一根指头,向着壁炉的方向指:“妈妈,把它摆在那儿。”梁婉容一望,壁炉上方的墙上,空阔的裸露着。“倒也不赖!”梁婉容说着,将画幅轻轻地拿起。走近壁炉,她慢慢地想把画摆上去。“淑茵,你快过来帮忙呀。”她高高地抬起胳膊想要摆上画幅。她的脸涨红了,大口吐气,我赶忙走过去。上官嫦目不转睛地看我摆上画幅,她的双眸里迸射出少女的青葱和澄澈。画幅摆上去了,梁婉容往后退移几步,微笑地望着。我拿着抹布走到梁婉容放画的桌旁,俯身擦试落在桌上的纤尘。我瞥望窗户,阳光已完全照射进来,楼内忽然热了。于是,我走近窗户拉上窗帘。
上官嫦的房间门口摆放一盆海棠花,吐绽得娇艳婆娑。我轻轻敲门,问道:“现在要练琴吗?”上官嫦听见是我,打开了门。她拉住我的胳膊进入房间,又关上了门。上官嫦道:“淑茵姐,怎么现在才来,我等你好一会儿了。”上官嫦望着我,白白的脸庞仿佛雪莲花开,清纯可爱,她呶起嘴唇,要我得出一个解释。我抚摩着她的头发:“哦,我给你爸爸找了本书,又做了些别的活儿。怎么,你生我的气啦?”上官嫦莞尔一笑,俏皮地看着我:“没有呀,来——”她拉着我走近钢琴旁。我顺从地坐着,抬起两只胳膊捧住乐谱。我回过脸望着上官嫦:“你喜欢弹琴吗?”上官嫦一笑:“我喜欢呀!”我用含笑的眼神注视着上官嫦,她椭圆的脸庞,乌黑的眼睛,正望着我在笑哩。这样,我想起了我的少女时代,想起在偏僻的农村,生活窘迫,一贫如洗,仿佛我的少女时代是从鞭笞般的劳动中攀爬、重生出来似的,记忆里全是生活的阴暗。上官嫦笑道:“淑茵姐,我开始练琴了,翻开乐谱第五章,‘让我们荡起双桨’篇。”我回道:“好的!”我按照上官嫦的要求,双手捧住乐谱,将乐谱翻开到了第五章。上官嫦呶起嘴唇,望了望我,笑道:“你看呀,乐谱不要乱恍,我的眼睛快要看歪了。”我微笑着将乐谱的页面照给她看,上官嫦认为我服从了她的话,她扭过头,脸上露出了甜甜地笑靥。她舒缓地弹起了钢琴,手指在琴健上滑过,弹出悠扬动听的曲子。她的身体跟着晃动,有节奏地望望乐谱上的音节。我沉静地坐在她的身旁,尽量纹丝不动地展平乐谱,配合着上官嫦。上官嫦迈力地弹奏,仿佛生生溶入了空灵缥缈的乐声中,嘴唇边不经意地浮出一抹淡淡的得意。但是,上官嫦忽然停下来,回脸柔媚地与我说:“淑茵姐,现在翻开到乐谱第六章,‘大海’篇!”我回道:“好的!”我应着上官嫦将乐谱翻开到第六章。上官嫦弹奏得非常认真,琴音滑过指尖如小桥流水点滴入梦。不料,“玎”地一声,传来琴弦断裂的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