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罪赎(112)
梁婉容道:“我的黎儿,是我的宝。书玮——你明白我在说什么吗?”唐书玮挽住梁婉容的胳膊,两人在一株伸展着阔叶的芭蕉树下,静静而立。唐书玮笑道:“夫人,我明白啊。”梁婉容期期艾艾地说:“我的儿子刚二十五岁,他不应该承受巨大的委屈和疼痛。”唐书玮早已知道上官黎那桩事儿,只碍于情面又不便点破。现在,在湖岸边,他觉得可以发表真知灼见。“夫人,”唐书玮拉住梁婉容的衣角,好心劝慰地说:“目前情况对黎儿极为不利。我觉得他也不小了,应该让他尽早成婚,我听说——”梁婉容问:“你听说了什么?”唐书玮一眯眼睛,笑呵呵地说:“我听民间百姓说,那些驱鬼避邪的事儿,要用结婚的办法能成,一旦结婚,将脏东西冲一冲,兴许黎儿的病会彻底痊愈。”梁婉容一脸狐疑地望着唐书玮:“冲喜?”两人驻足芭蕉树浓浓绿荫里,任湖风轻吮他们的身体。唐书玮弯叩手指,信誓旦旦地说:“我还听说,请民间最有道行之人给他问一问鬼,请一请神,也许会有好处哩。”梁婉容激动的鼻子发囔:“有那么灵验吗?”唐书玮煞有介事地说:“当然灵验了,最起码是个方法,试一试总归好事。”
听完唐书玮的话,梁婉容的眼眸湿润了。她踌躇地点了点头,心里想:冲喜和道人全是为给上官黎治病而才取的手段。倘若真能起到疗效,可就是上苍庇佑了。只是,单单冲喜倒也不难办,但道人驱魔不是没请过,那老禅师的能耐未必有好效果。
梁婉容返回山庄将上官黎唤到一起。在上官黎的房间里,梁婉容将心中的苦衷告诉了他:“黎儿,妈所做之事,完全是为你着想。民间有冲喜消灾的传说,听说甚为灵验哩。你已经二十五岁,已到谈婚论嫁的时候。仅管妈知道你心里憋屈难过,但是,人总要面对现实。一年来,你的遭遇和波折,深深刺痛了我们的心。我们不能为你做什么。我们会尽我们所能,为你的人生,为你的钱途全盘谋划。我们的意思是要给你找个门当户对的人家,找个趁心如意的媳妇,早些成婚。也许这样,你的病会更快、更好的康复。”上官黎坐在一张颠簸移动的竹椅上,身体随之摆动、摇曳。上官黎静静聆听,心里荡漾着一波轻漪之澜。上官黎望着母亲梁婉容,她的双眸和眉宇间愈发苍老。在上官黎的潜意识里,明白结婚可能对他的重要性。可上官黎觉得对于婚姻,竟份外遥远、份外恐怖、份外牵强。若说真有一场钟爱的婚姻,能使他从彻底失败的人生里挣扎出来,那他还有何顾忌?他走过荆棘、泥淖之路,他已被折磨得疲惫不堪。
上官黎板着手指,咬着嘴唇,他没有朕重表态,因为在他心里为另一个人愁琐。那就是一直陪伴他度过最艰难、最痛苦日子的我。在他看来,我的美丽、我的袒城、我的固执、我的清纯,已深深折服了他。也许是上苍在冥冥之中暗示,他的心在向我靠近。“妈妈,我已觉离不开淑茵。”上官黎望着梁婉容,说了一句掩藏在心里许久的话。梁婉容微笑的脸庞瞬时凝固,以为是上官黎弄错了,遂铮铮地问:“你,你在胡说什么?妈妈没有听清楚啊。”上官黎好像暴风雨中一株栎树,冲锋以前的一个士兵,一狠心,抛出了内心真实的话:“我是说,我喜欢淑茵。”梁婉容望着上官黎,风流倜傥,剑眉朗目,乃香墅岭万贯家资的继承人。他怎么能说出这么荒唐而不理智的话呢?梁婉容的心猛然一揪,“腾”地一声站了起来:“你是在开玩笑!”不料,上官黎又一次受到了刺激,突然拼命摇头,捶胸顿足。梁婉容吓坏了,蹲下身来开导上官黎。“儿子,你怎么了,怎么了?是妈妈不好,伤害了你。妈妈会考虑,会考虑的。”梁婉容放声大喊上官仁,又给上官黎找来一堆药丸。上官黎吃过了药,渐渐平静。梁婉容为防止他病情复发,生生咽下了后面的话。上官仁闻声而来,看见上官黎仰躺在床上,梁婉容轻握他的手。“出了什么事?”他问道。梁婉容抽泣几声,揩净眼眶里的泪珠,然后,走出上官黎的房间。上官仁随她走出来,两人伫立门外的长廊上。“你知道黎儿对我说了什么吗?”梁婉容抹着眼泪,说:“他告诉我,他喜欢淑茵。这……这简直荒谬,简直是无稽之谈!”上官仁登时一惊,一脸错愕地望着,悻悻地说:“他一定有他自己的理由,他的病还没有完全康复,最好不要提婚事。”“我知道啊!但是,”梁婉容吞吞吐吐地苦笑一声,“我是为了他的病才这样考虑的,也许结了婚,冲个喜事他会完全康复。”“这些事等过一阵再提。”上官仁痛苦不堪地抿了抿嘴唇,“我要回公司,北方一家制衣厂订购我的货,需要处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