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有余(53)
这句话至今还在吴念耳边轰隆作响,14岁的吴念还以为苏玉梅和吴志深要和好了,毕竟妈妈接过了爸爸给她切的蛋糕,外婆也没再说什么难听的话。
后来她才知道,那是吴志深在的最后一顿年夜饭。
水光模糊中的烛火依旧像当年一样盈盈闪烁,而现在,这么大的房间里,却只剩她一个人了……
这么久过去,原来伤口并不是愈合了,只是埋在心底不愿触碰罢了。
吴念捂着眼睛,低低呜咽着,眼泪不断地从指缝溢出,像是要把身体里积攒许久的难过都变成泪水流尽。
这欢喜的除夕夜,门外尽是笑语,独独只有她一人在哭。
门外头的人听得眉心微紧。
从傍晚在酒店门口隔着一段距离见到她时便发觉她神色灰淡,刚才出来洗手又见她眼尾微红,推了门进去,更是听见她闷声的哭泣,谌昱从来不是那种好奇心重到插手旁事的人,可不知怎地,他还是紧着唇角拉开了门缝。
吴念伏在桌上,浑然不知此时有人正看着她。
看她的人似乎眉头皱得更紧了,连下颌线条也微微收紧,他立在门口,看着她颤着肩头,泪水洇得满手都是。
谌昱没见过吴念哭,就连他误会她时,她也没掉一滴眼泪。
而现下,她难过成这样。
他掩上门出去,回到包厢时已全然没了笑意。
陈女士眼尖,见自家儿子去了趟洗手间回来就变了个脸,心道不对劲,于是问:“阿谌,怎么去这么久,出什么事了?”
谌昱淡道:“没什么。”
没什么才有鬼了,陈女士凑到自家老公耳边悄悄道:“肯定是有什么……”
谌建备笑道:“孩子心里想什么难不成你还能猜出来?”
“废话,我生的我还能不知道……”陈女士斩钉截铁,“你看着,你儿子坐不坐得住。”
说话间,谌老爷子轻咳一声,“阿谌,爷爷问你,下半年就是高三了,可有什么规划和目标?”
“爷爷,一直都是A大管理,没变。”
“好!”谌老爷子点点头,赞许道:“爷爷以为你会想去美国念书,看来是我多虑了。”
谌建备说:“爸,你和妈也回国住吧,我和阿陈也好照顾你们。”
陈女士也说:“是啊,爸妈。”
“我们确实考虑过。”谌老爷子握了握身边老婆子的手,笑道:“等美国那边的事务都稳定了,我们就回国养老。”
陈女士没忍住,“建备,要不你去美国负责那边的事吧,把爸妈换过来。”
二老大笑,谌建备也笑,宠溺地拍了拍陈女士的后脑勺,“亏你想出这么个好点子。”
长辈们说话,从小到大一向遵着礼仪的谌昱第一次没认真听,脑子里竟全是那道纤瘦颤抖的身影。
他压着某种陌生的情绪,站起身,“爷爷奶奶、爸妈,我先回去了。”
陈女士问:“什么事啊这么急?”果然有事,她猜得没错。
谌昱不动声色道:“朋友那边。”
陈女士信他个鬼,刚想说什么,便听见谌老爷子开口,“随阿谌去,年轻人想聚一起高兴高兴,阿陈你不用操心。”
“谢谢爷爷。”
陈女士是个小机灵鬼,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不能放弃这个机会,“张叔,你送阿谌过去吧。”
张叔和陆姨是夫妻,在谌家很多年了,谌家人待夫妻俩好,吃饭的时候都是坐下来一块儿吃。
张叔已经吃完,应声后下楼去拿车。
当谌昱走出电梯,意料之内看到那一抹身影,她孤零零站在门口,白色的羽绒服与雪色相融。
坚守在工作岗位上的大堂经理看到谌昱下来,立马笑脸相迎,“您怎么一个人下来了?您是要去哪里?我立马给您叫车。”
谌家名下产业无数,光酒店就不止一家,言甚是华城唯一一家五星级酒店,无论是服务质量还是酒店环境都挑不出毛病,这位大堂经理勤勤恳恳干了很多年了,刚刚董事长看他工作出色嘉奖了他,现下更是卯足了劲要把服务做到最好,更何况对着的人是谌家少爷。
“不用了。”谌昱淡道,视线却在门口那人身上未移开。
大堂经理眼色也练了多年了,立马说道:“门口那小姑娘说不用给她叫车,她等雪小了自个儿走回去。”
“知道了。”
吴念的确是想等雪再小点走回家,可这雪花洋洋洒洒向下落,丝毫不见变小的迹象,她反手把羽绒服的帽子戴在头上迈步往雪里去,却倏地被人拉住手臂。
吴念回头,生生愣住。
许是帽子过大,帽檐遮得她隐在暗里的眸子澄亮,刚哭过的缘故,眼圈还微红着,“你怎么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