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有余(19)
陆培培连忙制止,“你一定看错了。”
“没有,我明明看见的。”
吴念抬眼看去,一道道视线带着惊讶、疑惑、轻视一并落在自己身上。下意识的、出于本能似的,她的目光慌张急促地找寻到谌昱。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他这般凌厉的眼神,含冰带霜的,寒酷到一寸寸将她的自持剥下。
吴念低下头去。
她想走过去,可脚步沉得迈不开半分;她想道歉和解释,可现在她连抬头的勇气也被剥离得一干二净。
她有些狼狈,还有丢人。
“你明明看见什么了?”张心搂过吴念,冲周怡发问,“只看见推了一把,就不问青红皂白说得好像谁故意似的?”
周怡被问得脸色涨红,说不出半个字来。
“能不能先搞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再用肯定句啊,话说得这么……”
“都别说了!同学之间什么事说不清楚啊!”肖强打断道,“该我们班上场了!队都排齐了,调整好状态,有什么事等结束后再一起解决。”
舞台上,歌声震耳,旋律明朗——
我们是五月的花海用青春拥抱时代
我们是初升的太阳用生命点燃未来
。"五四。"的火炬唤起了民族的觉醒
壮丽的事业激励着我们继往开来
……
逆着闪光灯,台下黑压压的,千百只眼睛在暗里看着,像是窥探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恍然间,吴念的眼前出现了陆培培掌心触目的鲜红,和方才那个人的眼神。她感觉到一阵阵的凉意源源不断地从脊背延伸至脚下,漫布全身。
第 13 章
下台时,陆培培感觉到自己的袖子被轻轻拉住了,“念念……”
吴念的视线停留在陆培培的手上。虽然掌心朝内曲着,但还是能看见一块地方血色发暗,细密的血珠凝结在痕口上。
“很痛吧……”她喃喃道,语气里是自责,“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的确是我推你的……”吴念小心地伸出手想要去察看陆培培的伤,“当时……”
话未说完,突然一股迅猛的力攥住吴念的手腕,将她伸至半空的手扯离,紧接着拉出后台。
吴念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不得不踉跄地跟着,耳边只听见陆培培渐远渐小的声音,“阿谌!你干嘛!……”
礼堂外的空台空无一人,只有落光了叶子的老树僵硬地杵在原地,呆滞无声地看着脚边的一地枯黄。
当手腕上的桎梏猛然松开时,吴念的身体随着甩力晃了个趔趄。
“满意了?”
看着面前那人凝满霜气的眼底,吴念再迟钝也意识到了某个事实——他认定她是故意的了。
可是,她硬是紧着喉咙,从来没有这样过,非要明知故问似的,好像非要听他说残忍的话,“什么?”
他像是听到什么可笑的话,嘴角都扯出弧度来,可眼神却愈加冰凉,“你不是最清楚吗?”
她仍旧不松口,“我不知道……”
谌昱走近,攥住吴念的手腕举到她眼前,轻讽道:“刚刚不就是这双手推的人?”
吴念抬起头,毫不避闪地对上谌昱的眼睛,“我不是故意的。”
像是在下什么赌注似的。
可突起一阵风,这几个笃定地不能再笃定的字,也被吹得摇摇晃晃。
人在说实话的时候会看对方的眼睛——证明自己没有心虚。
人在说谎话的时候也会看对方的眼睛——为了看自己的手段是否得逞。
面前这人的瞳仁清清凌凌的,干净到谌昱在她眼里清楚地看到了自己。
又是这副样子!
她总是这么装模作样,一招一招地耍出花样来。
谌昱微扯嘴角,扔甩开吴念的手腕,目光直逼进吴念的眼里,不再与她拐弯抹角。
“你不是故意的?”他轻飘飘地、却带着甚过深秋的刺寒慢悠悠道,“也不是故意和我同桌,是不是?”
吴念的瞳孔紧缩,脑袋“唰”地一下子变得空白。
“故意拖作业。”他字字带了沉怒,微微弯下腰,使吴念的视线被迫对上他的,“故意点兵点将刚好点到我。”
“吴念,你还有哪些手段?”
这是他第一次叫她名字。连带着毫不掩饰的嫌恶,直截了当地戳穿她掩耳盗铃的把戏。
吴念心里的某个角落突然被人砸出个窟窿,血淋淋的口子显露出来。
“我……”喉咙像是被棉絮堵塞得紧紧的,声音被遏压得发不出来。
她用了力,发出的声音带有微不可察的轻颤,“原来你早就发现了啊……”
怪不得,他总是冷冰冰的样子,见着自己就不耐烦。
也怪不得,他认定她是故意推陆培培。毕竟她是多坏的一个人啊,善于心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