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裁书叙心(3)

作者:杨简之 阅读记录

一时间,我不知道该看向何方,但心底里,确实对他更多了一丝钦佩。

对他的反问,我答他:“同你一样,我没有想过走父母的老路,我不喜欢坐在办公室里,研究组弄模型,我喜欢到处乱跑。能到处乱跑的工作里,我最想当个记者,驻派各地,甚至各国”。

“原来,你喜欢漂泊”,他似乎语气低沉,略带反问。

“母亲总也反对,但父亲倒是支持,他总教育我,一定要为个人爱好而活。如果没有你父母的事,你最想做个什么”?话到一半,我下意识放低了声音,发现自己不该究底的问,如果叫他难堪,或者感到了自己的不幸,我会自责。

但他好像没有介意,继续大方直言:“我还是会做警察。不仅是为了我父母的事,也真的是我自己的向往,或许我有着很多很多正义感,想要保护你和你父母这样‘正义’的人”。

“他们快要下班回来了,柜子修好,我们的功课也已习完,不若我带你去摘些野菜,回来蒸了吃,叫他们更开心。”他这样提议,得了我的欢许。

是春三月,清丽的日子,但是快要近傍晚,我们还能看得到天光。他带着我,自家出发,走过了几道马路,来到了庄稼地。田间各家地之间,无主空地上,以及靠近庄稼地的道旁,长了许多绿植,有些还附有小花在上头。如果是我自己来,恐怕都统称为野花,但是晚慈却似乎认识它们其中的好多。在乡下时,这是他春天极好的去处,同不多的玩伴去采摘各式野菜野花,回去摆了吃了。

他指了两处给我:“这是槐花,我们家门前的槐树上,就结这样的花。吃槐花饭,越吃越香,越吃越甜。这又是面条菜,也很好吃,它们都可蒸食。今天我们先吃面条菜,槐花甜,和家里现有的菜不搭”。

“家里”,他确乎对我家这样的熟悉了,我很高兴。

我们的日子就这样,飞也的度过。重大的节日,也只有高二时那一年,他因着大雪,留在市里,留在我家过年。

吃过了年夜饭,他就回去换了年关前祖母托人带来的自做的棉袄,连同带给我们的帽袜等。我们很是过意不去,聂家奶奶年岁大了,据说身体也不好。让她费时费力地为我们做这些,实在是不敢承当了。

晚慈却很开心,他让我宽心,祖母全当这些是消磨时光。此外,他可以与我穿同款的手套袜子了。袜子却也算了,手套,是可以若有若无的展示于人的。

穿上新衣服后,我们别了家人,一同去稍远的地方访友人和同学,然后便是一大群人,专往着人多的地方去,看人放烟花鞭炮之类的。他趁我不注意,买了些可以拿手里放的烟花。

回家的路上,他将珍藏的烟花拿了出来,庆幸没有被我们的朋友看到,否则都要分了去放,那是他攒了许久的钱才能买来的物。

我倒也不舍再责备,只是很感动。

在家门口不远的地方,我们找了一处僻静的无人所在,点燃了烟火,冒着初雪,向新年许愿。

他说:“言,我对你和你的家人,已致谢许多许多次,多说显刻意,或许还惹人烦,所以我让自己时刻将感激放在心里,以图后报。这两年来,多亏有你。我从未遇到这样一个人,和她待在一起,时光过的是这样慢,似乎一切都值得回味。跟她待在一起,竟没有一个不契合的事。与其说是不契合,倒不如说是互相之间基于做事分寸的尊重和理解。这样的日子,不若长长久久”。

我亦感同。

所以,我们下意识地相顾。

初雪时,烟花下,我们同“白头”。

第3章 境遇

就这样,一晃三年,我们将毕业了。但我见到父母的日子却变得越来越少。起初,他们还尝试隐瞒自己的不顺,但逐渐的,我明了父亲正遇着十分的大麻烦。门口贴着的大字报,提示着每一个过路的人——我家的成分不正。父母的工作被停了,无法顾念我们,甚至我们都要同晚慈保持距离,否则便有刻意接近烈士子女的不良意图。

于是,我只能每日硬着头皮去上学。腌杂菜和杂粮馒头,是我那段时间的重要吃食。但我却还总担心晚慈没有什么能食,毕竟他掌勺的水平,实在无法令人恭维。我记着父母的嘱咐——“保持距离”。但很快,我便难止心中的“不良意图”。

课后的夜下,我离校时,眼神总瞥见那一人独坐课室,复习或预习课程,黑板上也书写着密密麻麻的文字题。我觉得他甚孤独,背负着多人的期许,却独自在追赶。昏黄灯光下,我站着,不禁地打寒战。我自笑,孤独的人或是我罢,已近中学的末了,我却还独彷徨。日子在逝,而我却对家庭和个人的未来没有方向和把握了,我总觉得有一种时光被盗用的悲切感,而这种无来由的感觉也在后来的到了印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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