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容(33)
血液蔓延而出。
床单被迅速染红,酒味混杂着血腥,萧容死死握着手中金钗,稍微冷静下来。
她支着身子坐起来,旁边,便是唇色渐渐发白的李言修。
他没有让人进来,却哀伤地望着她。
似乎是在审问她,为何要这么做?
这让萧容心里感到不安,恐惧,以及浓浓的……远不该有的愧疚和后悔。
她讷讷低下头,瞧一眼自己右手紧握的金钗,上面沾满了他的血……
鲜红的颜色,竟然让她胸口剧烈收缩,感觉到了疼痛。
仿佛刚刚那一钗,刺偏了,落在了她自己的心里。
萧容喘息渐重,她抱住头,那股可怕的感觉又来了!
太沉重了,她负担不起。
她没用。对不起阿爹,对不起阿娘,对不起所有人。
但是,她就是下不了手。
刚刚那一钗已经让她耗尽所有力气,她没有勇气,也没有心思再补他一钗了。
萧容望着手里的金饰,对自己感到失望。
她没用!她愚蠢!她……
她做不到……
快被自己逼疯的少女含泪举起血钗,苦涩笑了笑:阿爹,阿娘,阿元来陪你们了……
萧容闭上眼睛,紧握金钗,便朝自己胸口扎去!
这时,一只凌厉的手惊恐而来,李言修捏紧她的手腕,怒瞪着她,闷吼:“朕、不、许!”
萧容呆滞地睁开眼,木呆呆望着狗皇帝如此清醒的模样。
是这一钗太疼……
还是,他本就不曾意识不清过?
他为什么不反抗?
手腕吃痛,金钗掉落在榻上。
少年忍痛坐起身,挥手打落金钗,苍白的脸上布了一层虚汗。
他凝着她,缓缓启唇,如情爱浓时的温柔低语,软绵绵的:“阿元,朕不欠你了。”
语罢,李言修松开她,艰难地扶着床柱起身。
他走到屏风边,取下他在她宫里备的黑色大氅,往身上一披,遮住满身鲜血。
继而,脚步蹒跚的往外面走去。
萧容凝望他的背影,隐隐觉得,他走出去的每一步都是在远离,永远的远离。
忽然,行到门边的人影扶着门,并未急着打开,而是微微侧过身,向后方看来:“阿元……也不欠朕。”
互不相欠?
萧容心中某个地方猛地塌落,宛如恩断义绝的话,竟会让她如此难受。
她咬住下唇,双手在袖中死死握紧。
是啊,她又不欠他的,刚才那样闹死闹活,自求解脱,究竟是为了哪般?
没必要啊……
屋外,风雪飒飒,夜色未央。
风吹得灯笼微微摇晃,地上的影儿也跟着微微晃荡。
连瑞瞧见李言修面色苍白,满头虚汗,摇摇晃晃地走出来,意识到情况很不妙。
他赶忙扶住李言修,却见皇帝身后的来时路残留几处血痕,顿时脸色大变,抬头打算让人去请太医。
李言修拧着眉,死死抓住连瑞的手。
他怒望连瑞,似在警告。
连瑞心底一寒,默默闭了嘴。
许久,低哑嗓音疲惫传来:“将容妃禁足,任何人不得探望。”
李言修撑住连瑞的手,想让自己站直一些,但是了无效果,反倒疼得轻嘶了一声,他皱眉只能默默忍了,低低道:“摆驾乾德宫。”
连瑞心知事态不妙,唉了一声,慌里慌张招呼太监将龙辇抬来,嚷道:“摆驾乾德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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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禁足后,萧容除了景瑜宫,哪里都不能去。
门庭冷落,没有访客。
李言修,也不曾来过。
萧容让人在院中系了一个秋千,没事时,便坐在上面打发时间。
渐渐的,冬去春来。
院子里的雪全都融了,树枝抽出了新芽,偶尔还有几只鸟飞过。
因为禁足,萧容没有参加一年一度的除夕晚宴,这事引得朝堂上下议论纷纷,不明白前阵子皇帝还为了容妃要死要活,现在怎么又将人给软禁起来了?
风言风语接连不绝,都在猜测这位风风火火的容妃娘娘是不是失宠了?
皇帝依旧罢朝,鲜少召见各位大臣。
但各位大臣却心系皇帝……
的后宫!
趁着容妃势减,匆匆忙忙谏言,道是皇帝后宫佳丽单薄,膝下又无子嗣,该是要进行一次大规模的选秀,招一批才人、贵人进宫了。
出奇的,皇帝这次没有对大臣的谏言感到反感,没有摔奏折,没有骂老臣,而是分外懂事的在折子上用朱砂画了个圈。
这事便就这么定下,又交由分管部门去办。
京中名门望族得此佳讯,兴高采烈,奔走相告,忙不迭递出女儿画像,买通办事官员,想方设法将自家女儿送进宫。
自从皇帝继位,只在十四岁时由太后与摄政王钦点,纳了四位妃子,普通家室是没机会得到太后和摄政王青睐的,所以,这一次是京城大户人家与皇室结亲的最佳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