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寇篇(73)
林潭起身,看着冯继溜达着上了楼。
冯继不疑自己,也算是一份难得的信任,虽然这信任很难说不是建立在无数眼线无时无刻不在进行的的彻查上,但是不多不少有那么一点真的在,也就足够了。
清平
林泽从舱里出来,刚要把一包什么东西丢给手下,身后有人喊道:“大当家的,那边有条船。”
林泽转身,猛地发现刚才还在船头的静海侯转瞬已经到了自己身边。
轻功不错。林泽看她一眼,扭头远望。
“那不是一条,是一支船队。”
林泽下令把船开到侧面,虽然天色已晚,依稀能看出阵形隐藏在礁岛后面,林泽皱皱眉:“你怎么知道的?”
“是在下的船队,应当是已经候了一个时辰了。”凌烟看看他。“不过担心后援来得不够快。”
“涯狄在那边?”
“在下跑到林兄这里作人质,他当然要去看着。”
林泽吸一口气,以一种轻柔的欣赏语气说道:“侯爷很不错。”
静海侯听了,微微动了动眉。
林泽果然笑着把这话说完:“不知何处名门能养出这样的小娘子来。”
“有道是‘英雄不问出处’,林兄一世英雄,何来纠缠于此。”
静海候见他看出自己是女子,目光稍停一下,转而看向远处,过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问:
“纵横如此,为何以‘清平’为号?”
林泽愣了一下,见她看向自己身后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于是转身望向升起的巨帆。
一面是黑蛟腾云,离渊登天,另一面上书两个大字:清平。
原来,这才是十年前林泽的封号。
林泽但笑不语,抬着头欣赏完自己旧日的巨帆,惊见静海侯不知何时戴上了一面灰黑的面具,手中已然多出支横笛。
天边一弯新月清冷,静海侯闭上眼睛,横笛一声似从浪涛深处划开空气漫延开来,起初委婉摇曳,继而忽转激越迎头化入船头扑面的海风中,不露痕迹地迎风左右,穿雾分波。
林泽看那笛子,眼里闪烁了一下,皱起眉头,思绪却被笛声带得更为遥远。
调子渐渐地清亮高亢起来,却不似方才圆畅,起起落落穿过未尽的余晖、初起的暮色,伴着飘忽游行的海雾而去,听者入神,不觉已是怆然。
起落沉浮间,是横笛不该有的萧索。
曾记得长安月下,登高只见灯火阑珊。
曾记得大风吹拂,自千山之中呼啸而来,无意停留。
那是夕晖西落,一天一地辉煌暮色中的落寞。无往无来,一人独立,不知悲喜,唯有临风相对,恍然不知古今。
何处芦管,人尽凄怆。
林泽想再移目去看着吹笛的人,眼却被风刺痛,顿时一片潮湿朦胧。
笛声中全无叹息,却有什么比叹息还要重的东西压着人心神。
并不是伤痛,却释怀不能。
离海岸近的一侧,先听到这笛声的是水师。
几人看守的磨勒猛地伸手抓住靳北山,却不说话,只是看着。
靳北山慢慢地侧耳,笛声从远处而来,却并不飘忽,薄薄地笼上了一层肃杀之气 。
船尾正自张望几个水师将士忽然一声惊呼,靳北山眼里精光一闪,闻声回头。
还没看清是怎么回事,旁边货船里一声惨叫,只见血溅女墙,靳北山只觉磨勒碰碰自己,扭头看去,只见明暗交处黑影一闪而逝,身后扑通一声,尸身落水。
货船上静了一刹,顿时呼喊叫嚷乱作一团,一侧的水师船上赶快拔碇要靠过去,却见两船之后暗下来的暮色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条海鹘大船,巨大的黑影在昼昏交杂的光线里显得格外幽秘。
“这是哪里的船?”
“快转,转!”
“挡住它!”
众人匆忙之下不及细看叫成一片,惊魂未定时,不知何处一簇明亮灼目的焰火拔起,直窜高空,在高空灼灼地爆成几个明亮的火团,说时迟那时快,远远近近数十条船只上几乎同时升起了同样的焰火,夜空绚丽辉煌的色彩,照得昏暗下去的天空都是一亮。
久久不散的笛声盘旋一会儿,一线抛入云霄。
海面接连有细小的火光点燃,好像云散后一颗颗冒出来的繁星,大大小小的走舸在周围点燃了火把,笛声乍停,接着号角四起,走舸听命,全都向货船全速冲去,更有的直冲船舵浮板而去。
涯狄站在船上,冷冷地看着水师的船队动弹不得,远处有什么人打了个呼哨。
人救出来了?
等会儿吧,等会儿把货船解决得差不多了,再跟他们打打看。
水师战船有人情急之下拔刀割断碇索,涯狄才要转身应战,身旁有人叫道:“公子,火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