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鸿雪爪(293)
他先讲了句,“就觉得,你这王八蛋德行,和我当年一模一样。”
尹宝山偏偏脑袋。
这话说的,倒像是老子数落儿子。
接着又听见一句,“难怪棠儿不搭理我。”
尹宝山一时乐了,心道,竟该怪我。
至一处商驿,以雷掌门给的牌子牵了辆马车,将那刺儿头叫上马,顺便递去剑阁给的衣服,道,“里头换去,省的旁人以为我二人拾荒盗马。”
他并未推拒,接过衣服往车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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岭南多毒窟。一入岭南,哪里有毒窝,尹宝山便领着他往哪去。什么盲蛇女、浮丘蝎、骨玉书生、白眉妇,诸多令人闻风丧胆的岭南百毒,大抵皆化成了他气海内力。
一路赢得太过轻松,免不了生出些许骄狂。又因武功招式所知不多,百来招内被崖州双老识破,被五花大绑的扔入棘兽囚笼之中。那东西不知是什么怪草,藤上生出半人高的笼子,里头盛有积液,可腐蚀万物;如同沼泽,越挣扎,积液越漫越高,笼子也越收越紧。积液近乎于矾油,并非毒液,伤人不轻,也不能为他所用。长孙茂紧紧缩作一团,攀住笼口,三四个时辰一动也不敢。等到尹宝山悄然潜入崖州百草园时,双老已商量着怎么将他连人带草一并煮了吃了。
尹宝山将他救出之后,忽然说,“我还想你怎么连这泼皮蝼蚁也赢不了。你竟半点武功不会。”
长孙茂擦拭手上溃烂伤口,心想,你终于发现了。
尹宝山说,“我随便教你几招简单的。”
于是便教了他七式四海刀。
四海刀以无匹悍力著称,的确是五宗之中招式最为简洁。
尹宝山给了他一夜时间,第二天问他,学会了吧。
他说,会了。
虽仍不够熟,但在尹宝山跟前,不知为何,总不愿露怯。
第二天天一亮,复又提谈枭入百草园,当夜便拎着一串药包回来了。
尹宝山问,“赢了?”
长孙茂道,“赢了。”
尹宝山问,“如何?”
长孙茂道,“蟠螭角一两三钱,上好吐糜竭七斤,全都在这。”
“我不是问这个。人杀了么?”
“没有。”
“料你也没有。两人为祸一方,崖州流民怨声载道,你为何不杀?”
“杀了,明年的药谁替我制。”
“故你一个也没杀。
“杀一个,另一个恨我不及,必会在药中动些手脚,我不敢。”
“都留着,如何知道他们心甘情愿为你炼药。”
“我说,每年此时我皆会来此。本人乃亡命徒一介,见不到人与药,必天涯海角追去。”
尹宝山笑了,“你也有你的办法。”
两人再未停留,启程往儋州寻九星女尼。
女尼练外家功夫,看似柔弱,力量却极是刚强。长孙茂屡战屡败,回城中将养时,尹宝山又随手教了他第一品惊鸿剑。
他用十二天学会一品惊鸿,第十三天赢过九星女尼。女尼践诺,许诺每年他皆可来此取忘忧籽一盏。
离了崖州,又乘船去往安南经,再折返中原。各路武功缠七杂八学下来,左右各门招式皆会了一些。
长孙茂有时狐疑,为何尹宝山教剑招,各门各派只零星捡上几样教他,却从不教满。
尹宝山有一日便回答说,“招式学多了,便会被困住。如悛恶剑,只第一式有招,看似灵动,却总会被勘破。二三式皆是无招,所以我说你需自行领会。”
长孙茂便问,“三层剑境,如今我在哪里?”
尹宝山答说,“你会问出这问题,也就是说你全然不懂。”
长孙茂又问,“棠儿懂诸多招式,她会被困住吗?”
尹宝山说,“那便是另一种境界,叫做无穷有招应无穷。敌手懂得的招式要么决不会比她多,要么决不会比她透彻。她恃才傲物,对敌有种天生蔑视。可她仍会被困住,被自己困住。”
长孙茂问,“该如何破?”
尹宝山笑道,“迦叶神功第九层,她是不是至今未曾领悟?那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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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行来,不知不觉已有五月有余。前六味药攒下不少,独蟠螭角尚不足两成。几次询问尹宝山,此人却仿佛压根不将此事放心上。
长孙茂自然是信不过他。第一次六月之交在即,长孙茂寻到渭州城中马首,叫他将劫复阁能搜罗到的蟠螭角都给搜罗来,银子什么皆不在话下。
十日之间,两人容身简陋客舍之中,登门客络绎不绝;客房桌上,银药盒摞得层层叠叠,直至搁置不下,长孙茂只好将床腾出来放药盒。
巴掌大丹砂银药盒,里头统共就拇指甲盖大小一粒蟠螭角。
马手临走前说,“长孙公子,统共就这么多了。往后零星能打听到一些,但都不多。能寻来的,自然帮您寻。不能寻来的,多半旁人留着有用,恐怕您得自己上门打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