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欢百味(60)
头胎若是不好,那可不吉利啊。
提起这事儿来,姜沅其实也挺为难的。
打从诊出喜脉那日起,大夫口中说的便是“这一胎看着有些弱”。可流水般的补品送过去了,善于伺候女子生育的老妈妈也送过去了,安胎药也都认认真真地按着大夫开出的方子煎,一天一趟的从不间断,白楚思的胎像却就是没好过。
甚至连人都没胖多少。
不早说大夫回回那欲言又止、若隐若现地隐在一通漂亮话底下的真正的意思:白姑娘这胎要想保住,恐怕是不大容易;便是送去的那个老妈妈也偷偷地来和姜沅说,白姑娘这胎极易流了,便哪怕是保住了,生的时候也必定是很艰难的。
姜沅也愁啊,可再愁,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人也供了东西也供了,再保不住,她是能叫个人替白楚思怀这一胎还是怎么样?只能说这是天意了。
姜沅踟蹰着,慢慢地把白楚思的情况同顾三夫人一点点讲了,倒也没用什么漂亮话修饰。
如今这半年多相处下来,她也觉出顾三夫人并非那表里不一的毒辣婆婆。相反,她御下紧中带松,待人宽和亲切,总的来说还是很好相处的。
姜沅和她说话时便也不必像最初那样提着一颗心,处处谨慎小心,非把话说圆和了不可。
顾三夫人听完就叹了口气。
都说女子怀胎前三月最艰难,只要能保过了前三月,怎么着也都是能安稳下来的。可这白楚思都怀了差不多三个多月四个月了吧,怎的还是这么一副让人提心吊胆的模样?
她拧着眉头同姜沅说:“你说她这是怎么回事?平日里看着,也是个身子骨强健,没什么病痛灾难的啊。如何一有了身孕,不光怀像不稳,连大人自个儿都成了这副病恹恹的样儿?”
这姜沅哪里知道?她也不懂医理,也没怀过胎啊。只能含糊两句,敷衍了过去。
她不明白,顾三夫人不明白,便是白楚思自个儿也不明白。
分明除了最初那日的失态、非要固执任性地等着顾辞舟来看她之外,她再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了,日日按着少夫人拨来的那个妈妈的指点,按时吃饭睡觉散步喝药,却还是什么用处都没有。有时候她甚至都怀疑她这一胎是不是有什么问题,不然怎会像是会食人精血一般,叫她整个人都瘦了下去?她问大夫,可大夫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语焉不详地说些漂亮场面话,让她平心静气,多多走动之类的,
白楚思便越发心焦。一方面自然是因为母亲天性,一方面……往近了说,她能不能向前进一步全看肚子里这块肉能不能顺顺当当地掉下来;往远了说,这可是她往后安身立命、安享尊荣的根本啊。
她甚至、甚至都要怀疑,是不是少夫人看不惯自己在她前头有了身孕,故意要派人来害她了!
不过这个念头才刚刚浮起来,就又被白楚思苦笑着压下去打消了。
她虽然不是十二万分的心明眼亮,可也自忖能看出一个人是好是坏。白楚思看得出来,少夫人绝不是那等心狠手辣、表里不一之人。
是……是她的命不好。
素白的手揪紧了身下厚重的床褥,又一点一点松开了,只留下一片难堪的褶皱。白楚思面上露出似哭似笑的神色,可眼中深处却是一片茫然。
第31章 五更天 外头响起了五更的梆子。
这日早上姜沅刚起来洗漱过,一盏蜜水拿在手里还没喝完,就看见侍画脸色发白地进来了。
今儿早上是侍画当值,按理来说该是她来服侍姜沅洗漱,可姜沅早起的时候却只见到了侍书一人,说是侍画被杜妈妈喊去了,告了声罪。
听到“杜妈妈”的时候,姜沅已经是有些心绪不宁了,这会儿再看到侍画这副样子……
“怎么了?”她心里一突,那些不好的预感更剧烈地翻了上来,搅得她心里发慌。
侍画苍白着一张脸,嘴唇都有些打哆嗦,凑过来附耳道:“少夫人,白姑娘身上……怕是有些不好……”
姜沅的脸色顿时就是一变。
这会子也不管什么蜜水的了,她随手把茶盏递给了旁边一个丫鬟便匆匆到妆镜前坐下,一面示意侍书快些给她盘发髻妆扮起来,一面一连串问题就连珠炮似的向侍画抛了过去:“杜妈妈和那个禾儿可在照料着?大夫去请了吗?几时发现的?她现在情况如何了?”
她这一大串问题扔出来,反倒是让侍画整个人都平静下来不少,虽然脸色还白着,但倒是没有方才那么恐慌害怕了,定了定神一个一个开始回答姜沅方才的问题:“是的,是的,都在照料着,也已经派了两个小厮去街上分别请妙手堂和回春堂的大夫了。至于情况如何……听杜妈妈说,好像是、好像是不大好。就是今儿天快亮那会子发现的……”越说到后头,侍画的声音便越低,脸色也重又苍白了几分,仿佛是又想起了方才出门前被满脸惊惶的杜妈妈喊去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