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谭却道：“但据霍冉所说，这是柳三刀的真迹。”

罗捷挑眉：“哦？”

“霍冉告诉末将，柳三刀行事之后必会留下一处三叶柳痕，当年霍成在离开洛京之前拓下了一处，至今仍然挂在其家中墙上。他敢用性命担保，此处痕迹确为柳三刀所留。”

罗捷忽然道：“我记得你似乎与霍冉私交不错。”

赵谭一愣，而后道：“末将见他双亲早逝，只身一人在洛京实在可怜，偶尔得空会去看看他。”

罗捷不再追问：“那霍冉现在人在何处？”

赵谭道：“昨晚出事时霍冉最先到的王府，他与柳三刀交手时不慎受伤，所幸伤得不重，末将便将他留在了都京卫所，等将军差遣。”

罗捷笑了笑，当即心生一计：“昨晚出事之后洛京立即戒严，柳三刀再猖狂也是□□凡胎，绝无可能逃出洛京。上元在即，番邦使臣已抵洛京，而番邦人所居胡来坊咱们都京卫无权搜查，那可是个混水摸鱼的好去处。赵谭，洛京就不用摸排了，你陪我进趟宫，送这霍家的愣头小子一个大人情。”

（四）

“噗——”

梁王府正厅内，梁王符宣右肩缠着绷带，半倚在窄案一侧，对着前来传旨的公公喷出了好大一口药汤。

“本王身上挨了那狗贼一刀，现在耳朵不大灵光，”符宣挠挠耳朵，作势向前探了探，“劳烦公公再说一遍，皇叔他让本王干什么？”

传旨公公面无表情地擦干脸：“圣上命王爷您协助白虎军校尉霍冉抓捕贼人柳三刀，事成之后您与霍校尉均有重赏。”

符宣指指肩头：“那柳三刀的刀法何其凌厉！入肩两寸！两寸啊！本王险些连命都没有了，皇叔当真狠得下心？”

“昨夜跟柳三刀打了照面的唯王爷和霍冉二人，”公公露出个微笑，“这等大事总不能让那霍冉自己揽了去。所以……便辛苦王爷跑一趟了。”

“跑一趟也行，”符宣放下药碗，“但还请公公同皇叔说说，能不能换个人。这满洛京随便哪个跟本王一同抓人都可以，唯独那姓霍的，不、成！”

霍冉身穿白虎军玄铠，一手轻握腰刀刀柄，在梁王府大门前站得笔挺。

“都京卫此次会协助你搜捕，”赵谭走到他身侧，“不过搜查胡来坊的调令须得圣上亲批，此事由梁王出面比你我更合适。霍冉，我知你一贯耿直不阿，更与梁王有过芥蒂，柳三刀之事还望你以大局为重。”

熟料这话霍冉仿佛只听去了半截：“不用调令，人不在胡来坊。”

赵谭不明所以：“不在胡来坊？那你的意思是要接着排查洛京城？”

“也不必搜洛京，”霍冉的目光始终落在梁王府大门上，“昔年柳三刀生事，先父曾五次大搜洛京都一无所获，再搜也是徒劳。”

胡来坊和洛京都搜不到人……

赵谭隐约从霍冉的只言片语里拼出一个猜想——偌大的洛京城除了这两处地方，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藏下一个大活人的地方可就剩下一个皇宫了。

但皇宫日夜都有禁卫军轮值防守，柳三刀若是能在禁卫军的眼皮底下混水摸鱼，此人武功定是深不可测。当年柳三刀在洛京出没时赵谭还是个在穷乡僻壤抠泥巴的奶娃娃，如今来了洛京，洛京城中关于柳三刀的传闻早就不知被人口耳相传了多少遍，他们这辈的人对柳三刀的那点一知半解还不知被人夸大讹传了多少分。

是故离开皇宫时罗捷曾再三叮嘱他，他虽比霍冉品级高，但此案他须得全心全力协助霍冉。罗捷断言，倘若这刺客是如假包换的柳三刀，那么二十年已过，柳三刀定然已经老迈，再传奇的人物也架不住日薄西山，霍冉抓住柳三刀不无可能。

赵谭侧头看向霍冉，心想：这么短的时间内，将二十年前将整个洛京搅和得鸡犬不宁的柳三刀绳之以法，霍冉他能做到吗？

若能做到自然是皆大欢喜，可倘若他做不到……

赵谭想起了方才霍冉亲手接过的那道圣旨，不禁后脊一寒。

二人在梁王府外又等了约莫一刻钟，王府大门缓缓打开。符宣先是示意身侧的王府管家送一送传旨公公，然后板着脸，慢悠悠从石阶上走了下来。

赵谭行礼：“臣都京卫副将赵谭参见梁王殿下。”

符宣连个余光都没给他，径自走到了霍冉跟前。

符宣：“哼～”

霍冉：“……”

赵谭：“……”

“本来呢，本王是绝对不会迂尊跟你这愣头共事的，”符宣绕着霍冉打量了一圈，鄙夷道，“只可惜啊，圣旨已下，本王若是不从便是抗旨……”

霍冉突然道：“王爷若是从了，便是迂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