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这些人本来在别处饱受排挤,受到楚王礼遇后必然对楚王死心塌地,什么事都愿意为楚王去做。
再加上有这些人打掩护, 那楚王府上出个什么意外都很正常——
以如今的医治水平, 这种伤残人士离开人世的概率太大了。
这样一来,就算是楚王府不时抬出一两句尸体, 旁人也不会说什么。
不过他们盯着楚王府这段时间以来,楚王府也没抬出过什么尸体来。
卢重英思来想去, 只能让万子兴那边盯紧一些,同时也要小心行事, 不要叫楚王发现了端倪。
卢重英暂且搁下此事, 没想到三日后竟意外收到了楚王的帖子, 说是请他过府赏雪。
卢重英收了帖子,心中有些莫名, 不知楚王这刚陪王妃回完门怎么就给他送帖子来了。
赏雪倒是权贵人家的习俗,每到雪天各家便会设宴款待亲朋, 作为入冬后的消遣。
相熟的人家会相互邀请,借此走动走动,好好联络感情。
左右无事,卢重英第二日拾掇拾掇, 应邀去了楚王府。
楚王这次只请了卢重英, 刚成为楚王妃的卢家表妹自然顺理成章地出来作陪。
十六七岁的女孩儿成了亲, 瞧着便像花儿般娇艳。她见到卢重英后款款行了一礼,柔声喊了人,看起来浑身上下都洋溢着新嫁娘的幸福与欢喜。
卢重英见到侄女这模样,便知她新婚这几日过得很好。他应邀坐下,笑着问楚王:“怎地只请了我一个?”
楚王道:“有些话外人不好听。”他叹起气来,“我知道你与你二伯家有嫌隙,如今我娶了你二伯家的孙女,你心里肯定在怪我。”
卢重英道:“怎么会?你能放下对先王妃的念想再娶,我只有替你高兴的份。”
楚王神色惆怅:“那时候你把我们救了出来,她却没能撑过那场病,我心里一直难受得很。这些年来旁人照顾我的心情,从不在我面前提起她们母子俩,我连和人诉说的机会都很少。”他伸手握住卢家表妹的手,“直到上回我喝醉了,阿淑她一直在旁边劝我,我才明白堵不如疏的道理……我把话说出来以后,心里就好受多了。所以即便明知道你会不高兴,我还是想娶阿淑。”
卢重英道:“我没有不高兴,不管你想娶谁,我都会赞同。”
楚王既不是他兄弟,也不是他儿子,说实话,卢重英并不在意他和谁成亲。
只不过这话就不好说出口了,说出来有点伤人。
楚王话说得差不多了,就有人上来给卢重英倒酒。
许是因为赵王小儿子那些话的缘故,卢重英不免多看了倒酒的侍女一眼。
那侍女约莫十七八岁,面容偏瘦,五官姣好,身形也婀娜多姿。
卢重英只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并没有表露出多少在意。
楚王道:“我这次请你来,赏雪还是其次,更要紧的是想当个中间人为你们说和。我听阿淑说了你们以前的事,那时阿淑家里人都还年轻,眼里都只看到那么点东西,不知道后来会有这样远大的前程,所以不免做出些不好的事来。如今你们都在朝为官,理当放下嫌隙、同心协力光耀门楣才是。”
卢重英笑道:“你要是还想我认你这个朋友,就莫要说这样的话了。”他看了眼旁边的卢家表妹,“我侄女既然已经成了楚王妃,我便不与她计较以前的事,可我与二房的人必然不可能冰释前嫌。”
楚王苦笑。
“我也知道‘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是我多事了。”楚王叹着气说。
卢重英道:“你也是好心。不过我永远不会容忍对我家里人下手的人,他们曾经做过伤害我家里人的事,我却和他们握手言和、把酒言欢,那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楚王道:“那就不提了,来,喝酒。我错了,我先自罚三杯。”
卢重英看着楚王眼也不眨地连喝三杯,也很给面子地饮尽杯中酒。
侍女又上前为卢重英倒酒,只是始终都一言不发。
三杯酒下肚,楚王面上微醺,又向卢重英告罪道:“你不要怪罪这丫鬟一直没开口说话,她啊,小时候被后娘割了舌头,一直不能说话,不过她比寻常女子要聪慧许多,识文断字不在话下,照顾起人来也细心得很,我向来爱让她在跟前伺候。”
卢重英听了楚王此言,感慨道:“你向来心善。”
这种身体残缺的女子,在别处是找不到好差使的,更别提读书识字了。
楚王道:“我哪里算得上心善,不过是物伤其类罢了。”他神色怅然,“世间的父母若不喜欢自己的孩子,为什么要把他们生下来?生下来不仅漠不关心,还任由旁人欺他辱他,让自己的亲生骨肉备受折磨。这样的人,如何配当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