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人，一对痴人！不对，他们不是一对，应该是两个痴人，各自痴着各自的心。

跟朱四聊了这么长时间，早已经夜幕降临，瓦当镇沉浸在一片黑暗之中。我有些意兴阑珊：“朱四大哥，谢谢你告诉我真相。”

朱四道：“你还相信真相？其实很多事情，很多时候是不需要真相的。”

我点点头。朱四对着我的背影道：“少侠是不是想找李三元理论？”

我冷冷一笑不答，这种明摆着的事，有啥好理论的？

朱四追上来拦住我：“我知道少侠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侠义之士，可是，你不能杀了李三元，不能让她断了念想！算老哥哥我求你了！”说着就要跪下来，我赶紧一把拉住他：“朱四大哥，我有分寸，你多保重！”

夜风有些凉，吹得我有些发冷。我知道这是不应该的，多半是因为我受伤之后一直没有处理，一直血流不止，再加上一整天往来奔波，有些体力不支了。我还是执意现在就去找李三元。

为什么要去找李三元？

找到李三元又能干什么？

我不知道，我只是固执地走向东门。

吴大一见我就迎上来，看他满面欢喜的样子，肯定以为我带藏宝图回来了。

我不待他靠近就拿剑向他一指：“滚一边去！”

吴大顿时僵住了，一言不发，乖乖地溜开。

我笔直地走向李三元，一步一步再次逼向他。

李三元快步迎上来，在与我相距三丈之外停住，持枪卓立：“少侠此刻已非我敌手。”

他停下了，我依然一步一步走过去：“是不是敌手，你不妨试试。”可是我知道他说的是实情，但我固执的不肯承认，不肯输了气势。

李三元摘下了他白天里堆砌出来的虚假面具：“真不知那个妖女给了你什么好处，用得着你这么拼命吗？狗拿耗子……”

“她不是妖女，朱四已经把什么都告诉我了！”

“哈哈哈！”李三元爆起一阵大笑：“那个孬种！就会躲在阴暗角落里做一些偷偷摸摸的勾当，心里爱一个女人也不敢说出口……”

“闭嘴！你也配说爱字？”

李三元并没有闭嘴：“呵，我有什么不配的？难道你们就配？你们这些所谓的侠义之士，说穿了也不过就是好色之徒，看着我老婆有几分姿色就甘愿为她拼死拼活，哈哈哈，谁又比谁更高明？少在我面前充清高……这世上谁不是为了功名利禄，酒财色气忙碌奔波？谁又能超凡脱俗，不食人间烟火？……”

李三元的话说得我如堕冰窟，我的世界轰然倒塌，他说得不错，我有什么资格教训他？我长剑一挥，挑起路边的一砣狗屎端端正正掷进李三元嘴里，转身离开了东门。

李三元一边猛掏满嘴的狗屎一边把红缨枪向我扔来，我听得身后呼呼声响，可我丝毫也不想闪避，我望了一下星空，也许它们才可以配称为清高。

我以为这是我最后一次仰望，可是那个混帐王八蛋居然眼神这么差，这么近的距离，红缨枪竟然扔在了我的左肩上，洞穿了我的左肩夹。

我反手拔出红缨枪：“这是国有资产！怎么能随便乱扔？”我已经感觉不到痛楚，轻蔑地笑着，轻蔑地把红缨枪扔在地上，也不知道是在轻蔑李三元还是在轻蔑我自己。我头也不回地去了乱葬岗。

李马氏看见我时显得很吃惊：“少侠，怎么会这样？”

“你老公本来就是一号人物，就算我不能活着回来，夫人你也完全不必吃惊。”

李马氏掏出一个小包递给我：“不管怎么说，妾身都要感谢少侠……一些随身之物，还请少侠收下。”

我接过来打开一看，小包里包着的是一颗名贵的紫水晶！我抬手就把紫水晶向李马氏劈头盖脸扔过去：“我承认，我是对你有非份之想，我承认，我答应给你办事是不安好心，我是好色了，可我至少还不贪财，夫人不必拿这些肮脏东西来羞辱我！”可我心里知道，既然已经好色了，距离贪财还会远吗？

“少侠说哪里话来？”

“李三元说得不错，这世上谁不是为了功名利禄，酒财气色而忙碌奔波？谁能超凡脱俗不食人间烟火？”

李马氏轻轻道：“这世上的人确实都在为功名利禄，酒财气色而忙碌奔波，关键是只要对得起天地良心，俗又何妨？”

李马氏的轻言细语如同晴天霹雳，在我耳畔炸响，一语惊醒梦中人：虽然大家都是俗人，大家都在为了各种利益忙忙碌碌，所谓的是非对错也就是对得起天地良心而已。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我赶紧趴下身子，在乌漆马黑的星光下四处翻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