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浑浊暗淡的目光闪了闪,端详她半晌, 终是叹了口气, 什么也没说。
没人向他介绍月初霖的身份,也不必介绍,因为现在, 他的意见已经不再重要。
临到老了,他不得不放下过去的执拗。
祖孙两个本来也算不上多亲近,郁驰越坐在病房里,大多数时间是沉默的,只是在佣人送来茶点的时候,亲自给老爷子递茶送水,又问了两句病情。
情况自然不是太好,老人家身体虚弱,越来越力不从心,所幸郁家能支付得起昂贵的医疗费和疗养费,给老人家提供最好的技术和环境。
在病房里逗留了半个多小时,眼看将近十点,两人起身告辞。
长长的走廊上,两人手牵着手,一句话也没说,却在即将走到尽头的时候,遇到了郁启鸿和邱冬云母子。
那三个人站在一起,一看就是一家三口,和他们两个人之间隔了几米的距离,泾渭分明,好像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
父子相见,照旧陷入僵持,谁也不肯先开口。
是邱冬云先推一把儿子郁子阳,怂恿他向大哥打招呼。
她一向识时务,当初能委曲求全,无名无份地跟在郁启鸿身边这么多年,现在也能清醒地明白,郁家的掌权人已经变了。
郁驰越冲弟弟淡淡点头,依旧没有主动开口的意思,甚至握着月初霖的手,打算直接离开。
邱冬云再度开口,这次却是对月初霖说的:“这位就是月小姐吧?启鸿和我早就听说过你了,今天倒是第一回 见,果然很漂亮。”
月初霖看一眼郁驰越的脸色,没有接邱冬云的话,只是冲她笑了笑。
郁驰越紧抿着唇,拉着她的手,一言不发地从那三人身边经过,一拐弯,便不见了。
“启鸿,你刚才倒是说句话啊,你们父子两个,难道这辈子都不打算再往来了吗?”
邱冬云忍不住埋怨起来。
这段日子,他们过得实在算不上太好。
和普通人比起来,自然还是什么也不缺,可和过去人人都尊敬奉承的时候比起来,却差了一大截。
老爷子手里的股权和大部分资产,统统都给了郁驰越,而他们手里,除了几处物业,便只有两家不大不小的公司。
郁启鸿没什么经营的才能,只能让公司维持原状,那点钱,着实太少。
幸好,还有郁家的家族信托基金在,才能勉强维持过去的奢侈生活。
“还往来做什么?他恨了我这么多年,形同陌路才是他想要的结果。”
郁启鸿脸色泛冷,语气平淡,眼底还有几分无力和疲倦。
“你——哎,这样下去——”
邱冬云自然是不甘心的,还想多说什么,却被郁启鸿打断了。
“怎么,你还想着要去和他抢?拿什么抢?他也已经把子阳加入信托受益人名单了,你还想要怎样?”
邱冬云一下子噤声。
郁家的信托啊,老太太曾经说过,没有子阳的份。
如今郁驰越肯作出让步,已经很不容易了。
添个名字,能让孩子一辈子生活无忧,她这个做母亲的,当然觉得放心了。
即使有再多的不甘心,她现在也无能为力。
可她当初想要的,就是这样的结果吗?
争了大半辈子,到头来,也不知算不算是一场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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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医院里出来,郁驰越一路都没说话。
没有司机,他自己开车,没往市区开,却是朝着另一个方向去了。
月初霖知道他心情不好,也没开口,只是安安静静坐在一旁,看窗外的景色。
直到车从高架上下去,逐渐靠近一处依山傍水的大宅,郁驰越才轻声道:“这是家里的老宅,小时候,我每年回国,都和奶奶一起住在这里。”
原来是他童年时期的居所。
月初霖从车上下来,先站在院子里打量眼前的那栋房子。
砖红色的三层洋房,尖尖的屋顶,一侧墙上长满了爬山虎,底下的大门口有三级台阶,阶上铺着黑白相间的瓷砖,整体风格看起来颇有年代感。
进了大门,是一间小小的门厅,一样铺着黑白相间的瓷砖,靠右手的墙边是通往二楼的楼梯,经过楼梯,才是客厅。
客厅挑高了一层,显得十分宽敞,所有的摆设,从沙发和茶几,到缀着流苏边的窗帘和浅绿色琉璃落地灯,颇有时代感。
“奶奶去世后,这里就没人住了。”郁驰越站在月初霖身后,和她一起打量客厅里的装饰,“现在每周有家政来打扫,所有东西都还是按照奶奶的心意布置。”
难怪这里看起来没什么人气,却布置得干净整洁,一点灰尘也没有。
“老人家过去一定是个很会生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