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园(99)
“呀!却也不是什么,就是听说开春后,京城妇人常常办些个宴会,妇人们能一起聚聚。我就想呀,这些妇人许是有投脾胃、合心意的,若是认识一二,闲来之余说说体己话,逗逗乐子,也能解解心中乏闷不是?
“只是这宴会,想来都要帖子,往日帖子都少不了咱南园,我寻思着老太太喜静,也不大乐意去,柔儿又还未出阁,也不便前去同那些妇人们插科打诨,倒不如给了我,也好一解心中烦闷才是呢!只是不知柔儿意下如何呢?”苏小娘道。
“原是这般呀!好说好说!这宴会,听陈嬷嬷说过往年大部分是祖母亲去,这祖母年纪上来了,也不爱去了。帖子闲着也是闲着,若是能解小娘忧虑,倒是正是适得其所,物善其终,如此各美其美,美人之美,美美与共,柔儿哪里会不依?既如此,我便交代下去,以后凡是未指名道姓、亲点谁人的请柬帖子,都送与兰雪院去。您看,可好?”杭柔道。
“嗳!好!好着呢!难为你惦念着小娘,既如此,我也就不打搅你赏春的雅兴了!院里头还有些事,我便先行一步了,真真是多谢柔儿了呢!”苏小娘心满意足地说道。
杭柔微笑着目送她们一行人离去,而后翠喜道;“姑娘,你怎么如此糊涂呀!竟答应她这等好事,这不是明摆着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吗?!还虚情假意,装出一副可怜兮兮、弱不禁风的模样,您怎么也被蛊惑了呢!唉!可真气人!”
“我哪里不晓得她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但是天欲摧之,必先任之!好了,该回去了,陈嬷嬷还等着我商量明日挑菜节诸事呢!”杭柔笑道,说完便往回走了。
药到病除
昨儿刚回去不久,陈嬷嬷便来了,这好一阵商量议定后,才将明日之事敲定了下,不觉已是日暮山头。杭柔本欲留下陈嬷嬷一道用晚膳,陈嬷嬷推辞道:“恐老太太身边没人伺候,定要寻人,也就承蒙姑娘好意,便是心领了。”
杭柔也不勉强,便让巧儿命小厨房传了一小份膳食,草草吃了些,便在灯下看了首温庭筠的《送人东游》,当读到“江上几人在,天涯孤棹还。何当重相见,樽酒慰离颜。”时,心下不免凄怆,犹是想起了咸宜观中的鱼玄机,色倾国、才无双,虽为倡家女,但在十岁那年,以一首《赋得江边刘》却让一代才子温庭筠所折服,便将其收为弟子,时常接济,教习诗书。渐渐地出身卑微的玄机也被温庭筠的才华和人格所打动,终是萌生了非分之想。
奈何温庭筠自知年长且貌陋,便从中牵线,使其嫁与李忆为妾,怎知李忆妻却是个性妒之人,百般无奈之下的鱼玄机竟赶去了道观,写下“易求无价宝,难得有心郎”。而后的之事更是令人唏嘘,妒杀婢女,获罪下狱,最后留下一首《狱中作》辞世。
杭柔伏在案桌上,偏头叹气道:“易求无价宝,难得有心郎”……暗想着,若是温庭筠未曾将其引荐与李忆,而是惺惺相惜,互为佳偶,那文骚诗坛之中,是否就多了一对千古传唱的璧人呢?
而那李忆,这一负心人,却让一位奇女子香消玉殒,下落如此凄惨!真真是煮鹤焚琴!而狱中的玄机又是何心境,写下“明月照幽隙,清风开短襟。”,该是多么淡然?一女子却有这份胸怀,不免又想到她另一首“自恨罗衣掩诗句,举头空羡榜中名”!哎,空悲切!
不禁想起程大娘子那日在宴会上说起的那番话,榜前择婿,若是自己也如鱼玄机一般,嫁得中山狼,却是怎处?也该绞了头发,出家做姑子去吗?杭柔这心性犹是不想!临死也得拼个鱼死网破,哪能轻易就心灰意冷地遁入红尘!人活一世,究竟是为着谁?何苦要自个与自个过不去呢!冒天下之大不韪又如何?到死也该一个拼字才是!
若是胡乱糟践了自己,岂不是枉费女娲补天、抟土造人!真真是傻!一边骂道,一边脑子里又浮现出程青平的身影,杭柔不住地“呸!呸!呸!这是怎么了,最近可别是中了魔怔,怎么老是出现些无关紧要之人!”
翠喜见杭柔看会子书竟又是怨、又是怒、又是喜、又是嗔!忍不住出声问道:“姑娘,这书竟怎么招惹您了?情绪这般牵动?”
杭柔咳嗽了几声,气噎哑然道:“我许是最近过于劳累,加之葵水初至,亏了气血,这才脑子出了幻觉!不行不行,得好好补补,不然这三天两头地冒出幻象,搅得人心神不宁,突突直跳!嗐!准是如此!”
“姑娘又在嘀咕什么呢?什么气血两亏?”巧儿道。
“没什么,明日你去上外头给我抓几服药。”杭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