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秋色(36)
赵还生昨天上午和郭燕斗嘴,生了一肚子气,本想晚上到同学那儿散散心,不料天公不作美,下起了雨,便闷在屋子里无所事事。书拿起来又放下,一点也看不进去,便躺到床上瞪大两眼想心事。想起郭燕上午那模样便一肚子的气。一转念又想起夏蓉生了,便浑身得舒服。他就这样一个郭燕一个蓉生,忽而生气忽而舒服地去睡了。今天一大早便无了睡意,早早起床坐在桌前看书,这会儿觉得肚子难受,想上厕所,刚要开门,便听见隔壁都成那门“叭”地一声响,也不知是出去了还是回来了。他轻轻开门出去一看,见屋子里灯亮了,是回来了。他匆匆去了厕所,回来时刚走到屋檐前,便见都成门前站着一个人,打着两伞。他便缩了回去,只露出个耳朵在偷听。是个女人的声音:“看你毛手毛脚的,裤头都忘了穿了,笑死人了。这要让你媳妇知道了,还不闹个天翻地覆。回屋吧,我走了。”还生伸长脖子,瞪大两眼细细地辨认这个渐渐远去的女人,好像在哪儿见过,但丝毫认不出来,只觉得有点面熟。心里便对都成那模模糊糊的认识开始逐渐明晰起来了。
赵还生蹑手蹑脚地回了房,大气不敢出,静静地坐到桌前看他的书去了。天彻底亮了后,他才洗了脸撩开门帘让室内换换空气。雨已经停了,街上是匆匆忙忙的上班者,他端了牙缸蹲在门前的台阶上刷牙。这时崔所长早早地骑着车子来了,他刚将车子放稳,便对还生道:“还生,你一会去一下刘书记家,对,就是从建委退休的那个。刘书记准备退房,让给他妹子住,我已经答应人家了,你去看一看,将手续倒过来,把住房证换到他妹子名下。”还生满嘴的牙膏沫,点了点头,拿水濑了濑口道:“行,我吃了早饭就去。”刘书记患有骨剌病,行路特别得不方便。自家的新房也已建好了,比起这房要宽敝得多。子女们都很孝敬,为了能更好地照顾他,便要他搬回去住。刘书记却惦记着自己的妹子家住房紧张,有心让与她,前几天托人给崔所长说了情,崔所长总算点了头,这下才放心了。这两天哪儿也不去,备好烟茶单等着崔所长派人来办手续。
还生进了刘家,打了声招呼,径直朝屋内走去,掀开门帘却让她吃惊不小,楞在了那儿,心跳加快,神情紧张。夏蓉生坐在沙发上,见了还生,便瞪着一双大眼盯着他,脸上似有一层红晕。刘书记吃力地站起身子招呼还生坐下,还生这才回过神来,小心地坐在一旁的凳子上,满脸迷惑得问蓉生道:“你怎么也在这儿?今天不上班?”蓉生亮着那大眼,瞟了一下刘书记,笑道:“我咋不能在这儿?这是我舅舅。”说着便“咕咕咕”地笑了起来。还生这才清楚了,摸了摸头,领悟道:“这么说原来是你家要来住!欢迎,欢迎。那咱们以后打交道的时间可就长喽!”蓉生见他那兴奋的劲儿,便婉尔一笑。刘书记将自己那住房证拿与还生。还生看也没看便装进了兜子里,成竹在胸地说:“没问题,你就放心吧刘书记。”继而转向蓉生,“随便哪天,你来所里取证就是了。”他接过蓉生端来的茶水,轻轻地呷了一口,便又款款地放下,和他俩谈了几句客套话,就转身离去。
大约过了半个月有余。这天上午是交房费的时候,还生坐在桌子前忙得连上厕所的时间都没有,租房户三三两两一拔接着一拔的来,直到将近下班,才轻松了下来。这时包工头许德安来了他屋,贼眉鼠眼地环视了一圈,然后对还生道:“小兄弟,我已和崔所长说好了,让我在你这儿支一张床将就上一个月,你看放哪边?”还生是个整齐洁净之人,房里虽只有一床一桌一椅一柜,但却干脆利落,窗明几净。再一方面,他现在也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有利于自己学习,有利于自己谈情。他听了老许这么一说,心里便不高兴,阴沉着一张脸道:“不行,根本不行,你就别打我这儿的主意。别说你,就是崔所长要住也得打个问号。”许德安见他这副模样便不敢多言,本以为搬了崔所长的面子,便会随心愿,这下可好了,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出门见崔所长正要回家,便低声诉苦。崔所长一听是还生不让他住,便双手一推:“人家不让住,我也没办法。”说罢便走,老许无奈,只好沮丧而去。
还生整理了桌子上的票据,正要洗把手脸,这时门轻轻地开了,露出一条拇指宽的缝,一个眼珠子在那儿闪了一下,“咳“的一声,夏蓉生便轻盈地挤了进来。还生一见,刚才那一肚子的气立刻全无,浑身得激动,他立刻拉了椅子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道:“哟,蓉生,快请坐。”便去泡茶。一端暖水瓶,才知是空的。便快快地去了都成屋,将他那壶开水端了过来。“下班了?”还生泡好茶,放在她跟前问。蓉生脸上挂着笑,神秘地说:“今天就没去,让你那好朋友一个人顶班,你总不怪我吧?”还生听她这么说,便不在乎的样子道:“什么好朋友,一般化,一般化。我认为你才应该是我的好朋友哪!”蓉生听了,脸上忽地闪过一片红晕,忙端起杯子小喝了一口,这才说:“你真会开玩笑,我哪儿能与人家郭燕比呢?人又好,又心灵手巧。”还生听出了她话里有话,并猜测她对自己感觉还挺不错,便道:“先不谈这些,今天中午,我请你吃饭,你肯赏脸吗?”蓉生见他那企盼的眼神,便道:“看你多客气,给我家办了这么大的事,怎能让你请客呢?我请。”还生一听她允诺了,便高兴地一拍手道:“好,就这么办。你请客,我结账。”他见蓉生又要争说,就伸手轻轻按住她的肩道::“再别多争了,如果觉得这样不妥,机会有得是,下次咱们倒着来。”蓉生笑了笑没再言语。还生弯腰打开抽屉,取出那住房证,递给她。这一瞬,离她很近,他闻到了她身上那淡淡的芳香,那青春的气息,感到了那种令他欲醉的体热。蓉生接过住房证,细细看了看,然后放在衣袋里,站起身子道:“走,咱俩吃水饺去,行吗?”还生随口附和“就这样,听你的。”便从收来的房费中拿了几张票子和蓉生并肩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