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渣纵横(28)
说书人叫陆乔,是个读书人,学富五车,当年也算文采风流。陆乔家境中上,从小不愁生计,志有朝功名,为百姓解忧。
两年前宁汤颁布“平民商贩出来接礼而不得言,否则以藐视王权论处”的可笑规定。陆乔等一众文人上书反对,被镇压,一顿大刑后,只有陆乔固执己见。而后,陆乔被送入大牢。
救子心切的陆家欲买通官衙,一番打点耗了不少钱财,官衙钱是收了,人却迟迟不肯放。
后来二人好容易买通关系见到陆乔,劝他跟他们一起求宁汤宽恕,此时陆乔身上的伤已多处腐烂。
腐烂的是身躯,陆乔的精神永垂不朽,他就是不低头。
陆父陆母又是难过又是生气,他们气的是宁汤,更是陆乔。
他们不明白陆乔为何如此固执,他们为了他伏低做小,好不容易争取到了这个机会,他却一点也不知道珍惜。
明明施暴者是宁汤,受害者是陆乔,可当陆乔放弃这一线希望时,人们怨得却是陆乔的清高迂腐——
你看你伤的不止自己,还有你的家人。
你为什么不能转个弯想问题?大丈夫能屈能伸,你为什么就不能为了自己,也为了爱你的人,屈这一次?
陆乔不屈。
他相信会有忠臣良将还他一个清白,相信这个他热爱的国家不会让他枉死,相信自己有朝一日能出人头地,把宁汤这种人送入大牢。
这种天真的自信还成功了一半,宁德佑把他放了出来。
陆乔出来时身上基本没一块好肉,面相也变得刻薄阴寡。
只两年而已,仿佛褪了一层皮,换了一个人。
想当然的关心与支持没有,大家不咸不淡的态度,刺激着陆乔敏感的心。
几天的相处,让陆乔认清了许多事:他现在的形象不可能再入试高中;他的朋友在叹他,弟弟在怕他,妹妹在嫌他,父母在怨他——
他们怪他,怪他当时为什么不能识趣一点,非把自己弄到这步田地。
比在大牢还痛苦,一夕之间,陆乔对自我的肯定发生动摇:或许他真的错了。
他当初为什么想要为官?为什么想要为民解忧,为什么那么顽固不化?
如果那时他低头了,现在会不会更好?
他为什么不低头?
如果连世道都是腐朽的,他这些年的执着又有什么意义?
陆乔是靠信念与梦想活着的人,现在梦破了,人活着跟死了也差不多。
在旁人的指点中说罢书,陆乔来到黄永碎尸的这座城门自杀。
对陆乔来说,他的死亡是一种释然与解脱。
但对他的家人朋友来说这是一个巨大而沉重的打击,他们回想起两年前在树下吟诗作对的那位白衣文雅,耿直清俊的青年。城中人也迟钝地念起他的遭遇,攥着他的遗笔誓要为他讨回公道。
“……”
杀死陆乔的到底是谁,其实很难说。
第12章 第十二章五绝楼
这天早上晋楚卿难得起早,站在客栈门口眯眼看了会儿太阳,眼睛发黑才移开视线。
惠庐到处是讨论陆乔、黄永、宁汤的,连平连王也快被拉下水了。民众的要求越来越高,刚开始沉冤得雪就能满足的他们,开始要求伸张正义。
陈言笑下楼时看到晋楚卿在门前有些意外。
“——你是在反思吗?”陈言笑问。
“为什么要反思?”
“……”
“……”
“从践踏别人生命和尊严中汲取到的欢乐,是真正的快乐吗?”
“征服欲、凌虐欲、掌控欲得到满足,为什么不是真的?”
“……看来你的过去,每天都很快乐。”
“……”
王府的护卫队首领和一位看起来和善的中年人来到客栈门前,看了看客栈的匾额,护卫队首领带着中年人进去,刚踏入一步,护卫队首领余光扫到晋楚卿和陈言笑又出来。
“水仙姑娘在吗?”护卫队首领问。
“……”
“……”晋楚卿陈言笑不答。
“平连王吩咐小人和孟先生请水仙姑娘去王府一趟。”
孟先生指的是中年人,中年人叫孟台,是平连王的心腹。
“……”
“……”晋楚卿陈言笑依旧不答,护卫队首领没法子,又进去了。
在大堂等了半个时辰,水仙没出来,水行反而先下楼了。护卫队首领看到水行上前说明来意,被水行拒绝。
这时水仙下来,孟台把平连王准备的礼物拿到水仙面前,水仙接过盒子打开,里面是一面镜子。
镜体雕琢精细,镜面被金帛盖住,把金帛拿掉,将镜子取出,水仙照了照:
“我喜欢这面镜子。”
孟台笑了笑,刚要解释着镜子的来历却愣住了,镜子里映出的居然还是水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