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初之眼(44)
李非梦道:“杨叔,你对南宋比较熟悉,南宋那边就交给你了。”
杨帆点点头,道:“这却不难,寨中酿酒的杨乐山是我族兄,我家自宋室南渡以来,世居临安,对南宋之事了如指掌。”
胡幺道:“牛蛮儿是西夏人,她的妻子罗莎乃西域人,正好打探西夏、吐蕃、西域三方消息。”
李非梦道:“光靠我们几个人是不行的,各自负责的区域要有独立的单线联络人,不要相互交叉,以免被人一锅端了。
杨叔留在侠客寨,所有人的消息都汇总到你这里,遇到大事,再一起讨论。”
该讨论的事情都讨论清楚了,杨帆一把将外燃机抱在怀里,道:“这个归我了,我去找人改装。”
胡幺摇摇头道:“杨老三真是个书痴,我得给他张罗落个媳妇。”
李非梦道:“胡叔,你呢?”
胡幺道:“我早就有相好的了,哪里像你们,一个个还要别人操心。”
李非梦笑道:“我还小,你们大人的事我不懂。”
李曦儿道:“大丈夫何患无妻,明年我就给你们一个惊喜。”
四位头领商议完来年计划,各自在傲来寨住下。
李非梦在屋内走来走去,心中一时不能平静,便取了一本资治道鉴翻看。
“昔仲叔于奚有功于卫,辞邑而请繁缨,孔子以为不如多与之邑。惟名与器,不可以假人,君之所司也。”
司马光是一百年前的人,他的文字直白易懂,在当下与白话文相差无几,文中唯一不好理解的是“繁樱”一词,千年以后的人,肯定能读懂司马光的文言文,结合他的话,也就能猜出,“繁樱”应是一种代表名份的器物。
李非梦的时代距离汉武不过千年,繁樱词自不用猜,想起史记也有一篇《礼书》,便找来翻看对照:
“人道经纬万端,规矩无所不贯,诱进以仁义,束缚以刑罚,故德厚者位尊,禄重者宠荣,所以总一海内而整齐万民也。
…
是以君臣朝廷尊卑贵贱之序,下及黎庶车舆衣服宫室饮食嫁娶丧祭之分,事有宜適,物有节文。仲尼曰:“禘自既灌而往者,吾不欲观之矣。””
这段文字,若是千年后的人,会觉得很多词汇晦涩难懂,特别是仲尼曰,每个字都认得,整句话则不知所云。
但对此时的李非梦,这些词汇还不算陌生,若用此时的文言文,可以表达成:仲尼曰:“
君之祭礼,自饮酒始,吾已不欲观之。”
两司马的时代相隔千年,对礼的表述看似相同,实则有异。
司马迁时代的礼朴实自然,对礼的实施依然要用钱势诱进,而司马光时代则扭曲牵强,并不考虑别人是否情愿接受,完全是一副“你没得选,逆我者亡”的强势,精明算计已刻在骨子里,必征之于行色之间,自误而不知,这正是两个朝代风俗制度之别。
李非梦自然更赞成司马迁的礼,虽然礼不可废,不予而取,强加于人,必招毁辱。
这两段文字更令人深思的是,为什么越近的文言越象白话文,越远文言越象古文?
可能习俗的变化是很缓慢的,千年以内,习俗相差不大,文言的词汇跟随着器物在变,却不会完全淘汰,两段文字相互对照,能很好地说明了这一点。
由此可知,千年左右的历史等同于近代史,生活习惯、意识形态大致相通,一千年以上,大半的生活、生产、思维都会发生根本变化,所以周易、尚书、诗经这些商周时文字,没了注疏讲解,便如同天书一般,各人有各人的理解,虽然都能自圆其说,是否作者原意,已无法查证。
这两段礼的议论,令李非梦的内心有了决定,烦恼的心思渐渐平静下来。
傲来寨的地下通道是林鸿泥告诉李非梦的,两年来,侠客寨因此而受益良多,因林鸿泥不欲相见,李非梦出于感激和敬重,从而违逆林鸿泥的意愿。
此次是自两人分别后,李非梦首次回到傲来寨,与林鸿泥相距不过咫尺,令李非梦心烦正是见或不见的问题。
遵从林鸿泥的意愿,当然不能相见,那么是否意味着永不相见?
草原上的两年,形形色色的人和事,极大地改变了李非梦的世界,强拧的瓜当然不甜,但世人吃的瓜就没一个不是拧下来的,从来没见过瓜会自己从滕上跑进人的口中。
然而拧的时机不同,结果迥异:草木黄而后摘,常常无誉无毁;服文的武夫,以巧取强夺为智慧,言行不撄人心不足以称权术。
第24章 名器何必借
之所以心烦的原因,在于对待恩人的方式,是否应有别于人?如何以礼相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