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攻略傲娇太监(166)
安止想听的不是这些,“你自己呢?”
“我自己?”乐则柔挑起一边眉毛,对安止笑说:“没什么打算,党同伐异结党营私,在乐家巷钩心斗角,和以前没两样。等着老太爷什么时候老了,搏一搏当上家主。”
语气如慢慢腐朽的蘑菇。
意料之中的回答,安止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情绪,雨后绿苔被日光灼伤,悄无声息枯萎死亡。
但也更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他和乐则柔之间隔着天堑,必须有人主动迈过来这一步。
由他来做,再合适不过。
乐则柔狐疑地看他一眼,问:“你今儿是怎么了?说这些?”
安止决心已定,随口糊弄过去,转而说:“前太子妃暴亡,现在轮到高隐了,你这段时间务必小心谨慎,身边不要少了人。”
乐则柔丝毫不意外,“兔死狗烹而已,皇家常用的伎俩了,你放心,我不会给人可乘之机。”
乐则柔身边护卫如云,认真论起来不输皇帝,安止也知道她向来惜命,只是忍不住叮嘱。
他真正想说的是下一句话。
“你务必藏好手里的东西。”
这话安止之前跟她说过一遍,现在又郑重其事强调,还是在乐六爷墓前,乐则柔莫名想笑,“你怎么跟我爹似的?”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账本其实不算个多好的玩意儿,如果用的好,施以合纵连横之数,轻轻松松便能撬动大半个大宁官场为我所用。
但是也很危险,她固然有几分本事,可朝中的老狐狸谁不比她有本事呢。
蝇头小利便能驱使人铤而走险,而这笔账显然比任何宝物都能价值连城。一旦被人发现,乐则柔就像携重金过市的孩童,根本护不住自己。
乐六爷去世之前反复叮嘱只可用此保命,非万不得已之时不可轻用。
没想到安止也是同样嘱咐。
她丝毫不惊讶安止知道她的底牌。毕竟安止自幼聪颖异常,她这些年所作所为全在他眼里,只要他有心,猜出来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罢了。
或许是今时今日今地让她疲于伪装,或许是安止给了她足够的安全感,乐则柔第一次没否认账本的存在,她拍拍安止肩膀,洒然一笑。
“放心,我做事自有分寸,这些年乐七姑也不是吃素的,能从我嘴里夺食的人还没出生呢。”
太阳渐渐西斜,为天际点染眼睑的胭脂,安止还想再说什么,乐则柔已经起身,“时候不早了,你上个香,咱们就走吧。”
此言一出,安止之前的从容风度尽皆溃散为局促。
他避开乐则柔视线,细白手指绞紧自己袖子,磕磕巴巴说:“这不合适……”
残污之躯,连祭拜林家先人尚且不敢,怎么好给乐六爷上香。
乐则柔皱眉啧了一声。
安止咬着嘴唇跪下磕了三个头,恭恭敬敬烧纸上香。
他自始至终不敢看乐六爷墓碑,怀疑六爷晚上就会给自己托梦。
昔年逢太平,京城筷子胡同里的青梅竹马故事闪在眼前,鲜活恍如昨日。安止难得有些心虚——人家精心捧着护着的花,就这样被自己连盆端走了。
“但我还是希望您在天有灵。”他默默地想,“保佑乐则柔平平安安。倘若可以,也保佑晚辈活着回来,照顾她一生一世。”
七月的落日依然炽热,山上和山脚全然两个世界,从冰镇绿豆汤跳进了红豆桂皮汤。一滴汗定在乐则柔脸颊,像是凝在粉色莲花花瓣上的露水,被安止用手指擦去了。
黑马在旁闲适踱步,两人一时无话,谁都舍不得先说再见。
还是乐则柔先开口,“豆绿将零碎的东西都交给小禄子了,你记得用。”
“路上注意安全。”
安止没说话,他盯着乐则柔看了许久,最后快速亲了乐则柔嘴角一下,翻身上马,“走了。”
无尽夕阳余晖中,马蹄扬起细碎的草末和泥土,载着人远去。
“七姑,我们的人已经去了。”豆绿闪出来,低声对乐则柔禀告。
“可没道理皇帝的消息能比我们的快啊。”
乐则柔伫立在路边笑着目送安止的背影,直到背影渐成黑点才转身上了自己的马车。
“去看看吧,说不定皇帝耳朵好使了一回。”
她一直在找高隐的踪迹。
而今新朝初立,风云未定,在这紧要档口派出功夫最好的心腹大太监做的事,还要花一个月时间,乐则柔除了杀人灭口想不出什么旁的事情。
况且安止自己也说“轮到高隐了”,她怎好不注意。
高隐一旦被安止找到,死倒是无所谓,怕就怕他被交到逸王手里,凭他曾为乐则柔和正康帝谋事,知道许多底细,必成心腹大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