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望天明(30)
他莫名有些紧张,以反问的形式回答:“是站在你的立场还是黄总的立场?”
“都行。”
“如果是你的立场,我根本不会想到提出这样的要求。如果是黄总的立场,好像唯有答应。但这个时间差不好掌握,稍有偏离就会弄巧成拙害了自己,救人,一个不小心自己就会死在子弹下。”蒙桑忘不了那天去医院,韩臻告诉自己郁植初被绑走后的凶险场面,虽然他那人的嘴皮子,有夸大事实的成分。
郁植初笑了两声:“不付出点怎么提要求?目的就得需要东西托着,这所有的一切除了战场局面我不可控以外,至少其他的都在我的安排走向下。我自愿舍身救你们,并不是出于仗义,而是为了在接手分社后你们能对我俯首帖耳,为我所用。我其实并不高尚,浑身上下都是充满利益和铜臭味的组合体,只充其量比别人多了几分坦荡。而我知道黄麒一定会急着为分社找出路,所以我们一拍即合,也算得上狼狈为奸吧。但这件事只能尽全力在较短时间内办好,因为分社的股份对于我现在这个阶段来说是不合理的,属于一穷二白,白手起家,身上仅有一点资本和经验,这么高的价码给到我这样一个无名小卒,确实不公道,所以说,也有老天在帮我的成分。”
蒙桑接住她的话往下说:“所以你只能潜移默化,让他们觉得这一切都是顺其自然的事情。”
“你放心,我既然敢做就敢担着,情况不佳的分社于总部而言,就是个烂摊子,为此我当然需要表现一下,没有人怀疑这两件事有内在的联系。”
“那你现在为什么又要告诉我这些?”
郁植初垂下目光看了看手中的酒,语调在酒精的催发下愈加显得漫不经心:“因为不善于打持久战,比起按部就班,我更习惯以新颖出奇制胜。我对未来有着重的几种考虑,但一切基础的前提,是商业行为规范,还得把投资风险压到最小的同时创造可观的利润。最好的办法是在时机成熟的时候调动所有人员的力量用文字打一场大的战役,从而解决分社营销的根本问题,强弩反转。第二选择,是慢慢积累经验,像滚雪球一般,但这种进展要缓慢许多。最差的结果,无外乎就是一败涂地,亏得连裤衩都不剩。我跟你说这些是在你心里点个醒,我只是个人,没有三头六臂,包打成功江山的事我做不到,我只能尽力,我既要资金,也需要人。我不想在团体中形成一种居高临下的优势,到那时别说收编你们,恐怕你们连句真话都不会对我说了,我不怕挨暗枪,但我不喜欢自己人对着我。”
“东国的财富现在是两级分化,投资饱和的都是高消费群体,普通民众连工作都没有,再加上资金薄弱和种族信仰等多方面的限制,想要打天下可是很难的。这种反常现象是由政治体制和经济体制两方面原因造成的,我又是个Z国人,在这里插旗子不是想发你们东国的国难财,而是为了积攒力量。现在只是铺垫,HN是集体企业,而且是股份制,不但受有关部门监督,还受其他股东的制约,有影响和作用是一回事,但不能违背法律而一手遮天,我扶起这里,是因为眼睛里盯着总部的饭,早晚要分一杯羹。如果分社能在好的时局下走上前两种模式,那这两种结果都不会亏待了你们,如果有万一,跳身卖楼也只死我自己,不带你们。”
蒙桑心里像灌了铅一样,又沉又堵喘不过气来,他知道这些话有两层意思,一是真心相对,二是敲打,意在告诉自己,既然她能算无遗策的诡计都能使出,别的还会干不出?
他觉得郁植初最高明的地方就在于不动声色的就能摆动四周,赌一把或许能变死为活的机会,而周围的人都会在她释放出的那种有规律的作用下去运动。她用最大但也是最小的代价度过了一场危机,进一步树立自己的威信,强化了生存环境。
这样有着大手笔、高智商的思路以及富于投机冒险的决策,敢拿命去赌的女人,不成功,便成仁。
蒙桑有理由相信,他是目前为止,惟一目睹郁植初解剖自己的人。此时的郁植初已经剥去伪装显出不可告人的一面,她是冷血的,然而又是真实的。
蒙桑开始为这份不可多得的坦诚所感动,他能够体会出这其中的份量,也就是说,他在她的心中占有一席之地,不是无足轻重的人。
跟她共事,简直比杀人还他妈来劲。
蒙桑端起一杯酒,遥敬了一下,自己先喝掉一半:“其实就算你不入股我也会选择跟着你走。”
见她眉眼淡然,以为她不信,蒙桑又补充道:“内行才懂内行的门道,在公司我一直都拿你当坐标。我个人认为,当今这个时代的新闻稿件总是摆脱不了小家子气的感觉,过于琐碎和通俗,像是无病呻吟。但你写的稿子我每一篇都认真研究过。大气、理性,而且比旁人多了一种有别于政治主义的豪迈气概,还有明确的社会主体和倾向,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情感总能表现的淋漓尽致,无比鲜明的点出一个时代的群体,而非个人,所以总能让许多人从你的文字中找到自己入木三分的影子。如果说文字能够掺杂水分作假,但谈吐一定不会,你一开始口就能让人知道你是一个很有思想境界的人,对社会更有较为客观的认知,不像普通的年轻人那般抱有浪漫和虚幻,有深度的人,才能创造出《凡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