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望天明(155)
临近新的一年,街上人流比往日要拥挤,各自披着一肩风雪,在商店门口进进出出,酒吧也都满场了,时不时能从旋转门里传出嘈杂的音乐。门前都点着灯,一盏比一盏亮,连路边的石块都被照耀的有些晃眼,眯起眼睛才能看清远处的霓虹上写着Happy New Year,站在灯下的人,只剩坚硬,一切亮如白昼,又似日落。
擦鞋匠、挎着篮子卖甜食的女人、乞丐穿来穿去,街道两旁是各种铺位摊点,各国摊主与顾客之间的交易进行的热火朝天,各种不同的语言之中还夹着一些简单的手势,你来我往的讨价还价。清一色折叠台上陈列着五花八门的商品,古玩店里卖着各种Z国的商品,有象棋,木筷子,纸灯笼,佛像,瓷器纺织品,各种罐装茶叶,罐装药材以及爆竹。
郁植初先配了一匹钥匙给蒲焰腾,然后和余幸时不时手挽手低头看一眼摊子上的东西,再密密切切的说一些闺蜜间的耳语。她们会把印花的丝绸戴在头上将自己扮成东国妇女,一路尝一口吃的却又不买,满路的雕花灯,有莲花、兔子、老虎、龙灯,闹得眼花缭乱起来,一时也数不清有多少种玩意儿,根本来不及细看,只在眼前一晃就过去了。平常很难见到如此繁华的景象,便觉得这繁华当下太难能可贵到了不起。
蒲焰腾走在她们身侧,步子一缓一停,止在一幢门前。
店主是个六十岁的男人,身材单薄,弯弓背腰,戴着一副眼睛,长长的鹰钩鼻使他看起来有几分睿智。店里摆满了各式各样的东西,鸵鸟羽毛、油画、鼻烟壶、胸针、铅笔、掉了漆面的手表,看上去没有一件值钱的玩意儿,但蒲焰腾还是被一个东西吸引住。
那圈垃圾里摆着一对普通的白金戒指,但中间托着一颗晶莹剔透的钻石,不规则的切割面像是放大镜,能清清楚楚看到里面装着一小点的东西,是一片六瓣的苜蓿草。
店主见他盯着那对戒指一动不动,忙介绍道:“这钻石的成色好,做工好,款式也别致,里面的苜蓿草又被称为幸运草,它们被镶进钻石里已经很长时间了,用特殊材料护着,永不褪色。幸运草通常只有3瓣叶子,找到4瓣叶概率很小,找到5瓣叶的概率一般,找到6瓣叶的概率只有十万分之一,能戴上这对戒指的人隐含得到幸福及上天的眷顾。”
蒲焰腾转过头看郁植初,她没有进来,而是站在门外和余幸说话。她体格本来已经够小了,这时候缩在冬衣里,就显得更小了。帽子拉的低低的,围巾裹到了下巴处,只剩下嘴巴,鼻子和眼睛露在外面,看上去有点不开心。
他想,要娶就得娶她,否则谁也不要。他心里充满了勇气,不断膨胀,暗暗绘制着未来的计划,觉得没有任何事能阻止自己。
“麻烦帮我包起来。”他对店主说。
“我要离开了。”余幸搓了搓手,嘴边一团白雾在清冽的空气中瞬间消散。
郁植初被这突然告知的消息愣住了,连忙问:“去哪?”
余幸观察着那无声无息飘落的雪花,揉了揉疲倦的眉间:“人权组织将我调去F国,今天晚上就走。”
郁植初断定:“是你自己申请的吧?”
余幸没说话,算作默认。
两厢沉默。
“植初,你好好的。”余幸轻轻抱了抱她,看见正在掏钱夹的蒲焰腾,露出一抹心酸的笑容:“放过了旧事如藤的昨日,就别再错过花满枝桠的今朝。蒲焰腾,才是最合适你的人。”
郁植初心里也不免生出几分惆怅来,但她理解余幸的心思,只好用力回抱住她:“我们都尽力活着,有缘再见。”
逛完街,听说广场上有节目表演观看,人流又朝那里涌去。郁植初身形瘦小,每次在混乱的人群中,都会被挤到外围去,淹没进鼎沸的隆隆人声里,一下就和蒲焰腾还有余幸隔开了距离。
她推搡着往人群中间一点一点的挤过去,天际却陡然一声巨响,人群下意识瑟缩。郁植初刚想趴下,手就已经被人稳稳的牵住,连带着人都落进了蒲焰腾微凉的怀抱里,她抬头一看,发现不是炮弹。
五颜六色照亮了夜空。
郁植初睁大眼,惊喜的开口:“太阳你看,是烟花。”
“嗯,真好看。”蒲焰腾抬手捂住她的耳朵,将她紧紧的搂在怀里,以防人流冲撞到她。
人群疯狂的聚焦,对着天空嘶吼着庆祝的话语,长年的内战让人群不敢聚集,此刻大家走在街头,在烟火的带领之下,放下心中的壁垒,享受这来之不易的时光。哪里有爆炸的烟火,人们就将目光投向哪里,每个人都拿出自己的手机,打开手机的长明灯,整个街头看起来像飘着无数萤火虫一般灵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