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垂屋檐下,仰望的星空(62)
他自始至终没有说到封紫儿一个字,也没有提起一点有关于他自己感情的事。似乎在他那里,只有他的角色和那些角色的悲欢离合。
连回清低垂着头,她觉得自己卑劣而可笑,明明不敢,却又不死心地想要试探,知道自己不配,却还自虐地在乎着他是不是爱着别人。
他终会有爱的人,他总有一天会结婚生子,那个人不会是她。
连回清深知这一切,她从不敢奢求什么,只是这一刻,这些思绪猝不及防地刺到她那颗自卑又敏感的心,骤然而来的悲伤让她控制不住地想,到了那时,她还能像现在这样留在他身边吗?
连回清再也不能在书房待下去,她回了自己的房间,除了做饭,其他时间她都不声不响地待在屋里不出来。琚冗每次来她房门口,她就拿着纸笔埋头写写画画。
琚冗看她很认真的样子也不好打扰她,等到凌晨的时候,连回清到他房里来陪他,他才问:“我看你今天一直在画什么东西,你在画什么?”
连回清搪塞说:“没……没画什么,随便画的素描。”
“素描?”琚冗十分感兴趣地直起了脖子,“我记得你学的是美专,我听说美专分好几类,你学的是绘画吗?”
连回清点点头,琚冗接着问:“是哪种画?国画?版画?”
连回清说:“主修油画,我起步晚,画的不好。老师建议我辅修了设计类的课程,好找工作。”
“油画?”
琚冗嘴里念着这两个字,脸上的表情立刻兴奋起来。
画像
天刚刚亮起来一点,他就迫不及待地开车去附近的商场买了油画笔、颜料和画布。
他也不知道要用哪些颜料,画布和画笔哪种好,商店老板给他推荐什么他就买什么。
他开着空荡荡的车子出去,回来的时候拉了满满当当一车子画油画要用的颜料和工具。他精神抖擞地把那些东西从车子里一件一件搬进客厅里。
连回清看着客厅的地板上像山一样堆起来的颜料和画布,她愣愣地问:“你买这么多颜料干什么?”
“画画啊!”
他想要连回清给他画一幅画像,连回清说什么也不愿意,她总自卑地觉得自己的画见不得人,在学校里她也是躲着人画画,除了指导老师,她几乎没有给别人看过她的画。
更何况要当着琚冗的面画,而且还是画琚冗呢?她怕画不好,更怕把琚冗画坏了。
她一再推拒,琚冗想了一想,忽地扭过头看着连回清说:“你不给我画,你该不会以为我要你给我画裸画吧?”
连回清的眼睛被惊得瞬间放大,她“啊?”了一声,脸上立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涨起来。她并没有这样想,但听着琚冗的话音,某些画面就浮到她脑海里,她觉得自己的鼻血快要流出来了。
被琚冗这样一说,她也不得不画了。
琚冗已经好几天没有刮胡子了,下巴和嘴周已经冒了一层青色的胡渣,因为要画像,他特意回房间把自己洗漱干净,打理得整整齐齐的。
琚冗头一次做画模,这和拍杂志拍电影对着镜头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单选择入画的姿势就让他纠结了好一会。
连回清已经在客厅的落地窗前把画架搭起来,她忐忑地说:“我画的很慢,你最好选一个轻松一点的姿势,不然会很累。”
琚冗先是趴在沙发上,又坐在钢琴前的琴凳上,但都不满意,最后他跑到离连回清很近的落地窗旁,落地窗开着,有大片的阳光照进来,他坐在地板上,身子倚靠着落地窗,双腿半屈着,膝盖上放着一本厚厚的书,他的手放在书上,仰起脸对着从他头顶投射进来的阳光笑。
他的眉,他的眼,他的脸,安静而美好地沉浸在金色的阳光中。
连回清曾无数次在学校的画室里对着琚冗的照片画他的画像,琚冗的眉脊高,眼窝深,鼻梁挺,稍稍有点混血儿的感觉,但照片都是平面的,很难拍出那种立体的美感。
就是在电视剧或者电影里,他演着剧中的角色,他会给每一个角色都设定了不同的形象和神态,角色和角色之间都不一样,是典型的剧抛脸。
观众能记住那些生动的角色,却难以记得他这个人——这也是他出道多年拍了那么多戏都没有火起来的原因之一。
他饰演的每一个角色和他本人也有很大的差别,不是很了解的他的人,如果只看影视剧里的他,乍然遇见他本人,其实很难将他认出来。
连回清凭着照片里的他,电视里的他,还有仅有的两次远远地看见他本人后留下来的印象与想象,一次又一次地画着他。
这一次,她坐在与他相距不到五步远的地方,以一个作画者的身份,肆无忌惮地观察着他的眼睛笑起来的时候是怎样弯曲出弧度,他嘴角的小梨涡是怎么样慢慢拉长、加深形成那道深深的笑痕,他黑亮的头发又是怎样在阳光下落下了影又折射着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