霞光(21)
“你今天的话怎么充满了火药味?”
毕夏普不怒反笑问。
达莲娜眨了眨眼,疑惑地与毕夏普对视着,却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那皱成包子一样的小脸。
“没有呀,如果冒犯到您了,请原谅我。”
“不,我很开心。你并没有让我生气。”
“好吧……毕夏普先生,您为何在赫瑟尔小姐在的时候,不在卧室休息呢?我看到了您和赫瑟尔小姐一起从杜鲁门对面的客卧出来的。”
毕夏普脚下差点摔倒。
“先生您不用担心,我知道的,男人和女人相爱不就是……”
“达莲娜,你从哪里知道的这些东西?”
“我十多岁的时候,经常能够看到父亲和母亲,母亲和其他男人做的事情。我也可以从书里学习到……”
“嘶……”
毕夏普咬紧大牙,头也不回地丢下了达莲娜快步往前走去了,达莲娜小跑着都追不上。
“毕夏普先生!您慢一些!我说错什么了吗!”
“杜鲁门呢?他都给你了一些什么书!”
“先生您在转移话题吗?”
“达莲娜,暂时不要和我说话!”
“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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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书房的毕夏普到了日常夜晚办公的时间,不过今晚他一点看书信的心情都没有。
杜鲁门推开门,将一份生山羊肉放在额外配置的小餐桌上,为毕夏普准备好餐具。
闻到熟悉的生肉味道,毕夏普条件反射性地望向自己小臂上的咬痕。
杜鲁门在旁边侍着,并往酒杯中倒入干红葡萄酒,他望着毕夏普郁闷的表情,“老爷,有什么烦心的事吗?”
“杜鲁门,你知道我是怎么成这个样子的吗?”
“老爷,您并未与我说过。”
看着书架上罗列整齐的家族藏书,毕夏普忽然觉得这些书都染上了生肉的味道,让人恶心。
看来要换个地方吃饭了。
“在我32岁的那年,我参加了一场由我曾经心仪的女伴家举办的舞会,说来可笑,在那场舞会,我与那个女人分手了,准确的来说,是我厌倦了,所以主动跟她分开了。”
在毕夏普身边呆了数十年的杜鲁门自然知道自家主人的习性。
身边女伴不断、总是有着为了各种目的而接近他的贵族少女或丧偶夫人,而只要让他感到高兴愉快的人他几乎都接受。
自从那位叫殷的女士来过后,毕夏普收敛了许多,或者说——他变得更认真了。
他想要认真谈一场恋爱,想要与某人达到一种灵魂上的契合,想要感受不同情感的波澜起伏。
“那天我喝多了,在回庄园的时候遭遇了泥石流,车夫的生死我至今不知道,但我与车身从山上翻滚了下来,我觉得我应该是死了。”
毕夏普望着摇晃的烛火,双目沉浸在过往中,火光映在他暗红色的双瞳显得有些诡异妖冶。
“我是被新鲜青草和泥土的味道唤醒的,他们几乎塞满了我的鼻腔,同时,我的左手小臂出现了深入骨髓的咬伤,不停的流血,但我竟没有因为失血过多而死亡或者摔死。”
“马车的残骸不见了,悬崖不见了,只有我一人处于一个陌生的树林中。”
或许是感觉到饿了,毕夏普开始将生肉切成小块往嘴里送。
“当我再回到毕夏普庄园里,我的家人仿佛见到了鬼魂一般惊讶、恐惧。此时我才知道,我已经失踪了半年之久。”
毕夏普垂下眼眸,如羽毛般的弯长睫毛掩盖住他此刻的情绪。血水融化在瓷白的盘子中,像是稀释的红酒。
“老爷……”
“你说那位殷小姐的话究竟是不是真实的?”
“老爷,我觉得是可以相信的。这诅咒如此折磨您,而她仅仅是转转房子,看看手与面,就能够洞穿一切。我觉得殷小姐解除诅咒的话是真的。”
壁炉的火光开始暗淡,风从窗户的缝隙吹入书房,让毕夏普清醒了一些。
“一会去看看达莲娜有没有好好吃晚饭,今天我跟她闹了点变扭……”
“老爷,怎么回事?”
毕夏普很明显不想解释的表情。
“……”
杜鲁门努了下嘴,他作为一名旁观者,不仅能够清楚地看到唐恩与伊蒂斯的爱情追逐战,还能够发现毕夏普对于达莲娜态度的转变。
就如细水长流,两年的相处,已经让毕夏普与最初的模样彻底不同了。
曾经的他,对于达莲娜是瞧不起、鄙弃,将她视作一个变化的事物进行观察。而现在,他已经在潜移默化中承认了达莲娜的存在,开始关注、开始在意。
杜鲁门不知道这是否是个好的转变。
至少对于他来说,毕夏普变得更有人情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