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生缘/十色+番外(454)
我的父亲给我取名叫陆萍,谐音就是“路平”,就是希望我的一生能一路平安。和大家一样,谁都年轻过。爱情对于每一个人来说都像花季会如期来临。1962年我18岁的时候,有幸考上了北方交大。我父亲是桥梁专家,就鼓励我、引导我报了“道桥专业”。我父亲说,人这辈子不搞事业就拉倒,要搞就去搞建筑;而且最好是桥梁建筑:一是能把天堑变成通途;二是为人民、为后代造福;三就是给自己在世界上立上了永久的里程碑——桥在,你的作品就在,你的心血就在,你全部的才华、智慧和情感都会永远凝固在那一座一座的桥上。桥上的每一处横梁竖墩,都会将你的名字写在上面,无论你什么时候看见它想起它,你都会由衷地欣慰和自豪。
我就是受了父亲这些思想的教诲和熏陶,才屏弃了常人“女人不宜搞建筑”的偏见,听了我父亲的话,毅然决然地报考了“道桥专业”。当时的一腔热血,如今都凝固在了那些跨河跨江甚至跨海的大桥上了。期间的经历和故事,真是一时半会儿说不完哪!
一个漂亮的女孩子在几乎全是男生的班里学习道桥建筑设计,肯定就成了目光的焦点、热点。胆大的就给我写纸条儿、给我买好吃好用的东西;胆子小的,就只用目光直勾勾地看我,或是放学后,不远不近地跟着我——大概到了夜里还做梦梦见我吧。我在男生中间吃香、受宠的程度就可想而知了。可是我的父亲对我要求得特别严格,给我定下了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大体内容都是限制我跟男同学来往,禁止我跟他们谈情说爱以及言谈举止穿衣打扮什么的。可是我严厉的父亲在两个方面是无论如何也管不住我的:一是我那颗已经情窦初开的心,二就是我那已经发育成熟,楚楚动人的身材。这两样自然的、天生的东西让我父亲的管教顾此失彼、不堪一击。而我也是在不自觉当中就越了父亲设的雷池,情不自禁地就顺应了青春的呼唤,几乎没用谁推,就自己坠入了爱河。
而且不可救药的是,我还同时爱上了两个男同学,或者是同时接受了两个男同学的爱。
两个影响了我一生命运的男生,一个叫袁鸣放,一个叫陈默然。两个男生,一个外向、帅气,一个内向、英俊。我真是舍不得这个,又放不下那个。他们俩也是二龙戏珠,旁无斜视,都着了魔似地爱上了我一个人。那时候的大学不像现在的大学,一点儿也不开放。那时候的恋爱方式也不像现在:头一天拉手,第二天就拥抱,第三天就接吻,第四天就上床,可能到了第二个月就要去做人流了。我们那个时代的人,恋爱的速度慢得惊人:表达得慢——没有现代化的通讯设备,没有现在人的胆量,相互之间的内心里像火山一样有千言万语要喷发、要倾吐,可是就是那么绷着,不肯轻易表达出来;进展得慢——大家在行动上就更是慢得像蜗牛,快的是周一写的纸条约在周末见面,慢的竟然是月初相约,月末才见,有时竟然是今年约明年的同一天再相会。那个年代呀,要是个急脾气,非给憋出毛病来不可。
然而,就像爱不分大小多少一样,爱也不分急缓快慢。虽然我跟他们两个的爱情进展缓慢,但好像越慢,就越使爱结实厚重,就越使爱珍贵难得。我是在大二的时候让他们两个拉了我的手,到了大三的时候让他们拥抱了我,到了大四就要毕业的时候,才让他们吻了我。
袁鸣放总是比我主动,他约我出去总是事先就选好路线,定好时间,立好项目。总是让我跟着他的节拍,享受他给我的宠爱。是他先拉住了我的手说,哎呀,你的手怎么跟别人的不一样呢!我听了就赶紧把手给了他,说怎么不一样了,你快给我看看。袁鸣放就煞有介事地把我的手拿过去,忍俊不禁地这么看那么看,看了半天才说,除了修长白嫩,也没什么跟别人的不一样的。我听了就嗔怪地抽回手来,对他说,我就知道你是在骗我,明明是要拉拉人家的手,却偏要找个别的理由。袁鸣放听了就不好意思地笑了,小声对我说,我的活思想,怎么你一下子就给看出来了呢。我就说,你也是心虚,你要是跟我说,你要拉拉我的手,我还能不让你拉呀。袁鸣放听了就说,我还真就怕你拒绝。我就说,我拒绝了,你就不会主动点儿拉呀,还非得人家让你拉才拉呀。袁鸣放听了就有了些胆量,他就说,那我可要主动拉你了,到时候你可别怪我是资产阶级的臭流氓,是低级下流的花花公子。我听了就对他说,看你说的,你和我又不是阶级敌人,你怕的是什么呀。袁鸣放听了,真就一把拉住了我的手,他的体温,他的激动,还有他的爱,都通过他紧紧握着我的手传达给了我,我的心就砰砰地狂跳起来,我仿佛也听到了他的心在狂跳不止。我们俩就那么拉着手,在学校后院的树林里,仰头看着天上的北斗,在心里畅想着美好的未来——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