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皇后担忧的目光,沐锦书下意识回避手臂,回道:“汤是温热的,应该没有烫伤。”
话这般说,但却没有掀开衣袖察看,仅是轻抚被打湿的袖口。
皇后打量着她,眉目缓缓松和,靠回座背,目光瞥着磕首不是的宫女,冷漠道:“笨手笨脚的东西,险些将公主烫伤,拖下去杖责二十板。”
宫女惊慌不已,连连磕头,“皇后娘娘,公主殿下恕罪啊,奴婢再也不敢了。”
沐锦书是个心软之人,忍不住将此拦下,对皇后说:“昭宁未有烫伤,仅是脏了衣物,却要打这宫女二十大板,责罚有些重了。”
霜雪的天日,这二十大板打下去,十天半个月好不了。
皇后停顿片刻,既然沐锦书求了情,便只好松口,罚了三个月月钱。
那宫女慌张退下,皇后则将目光看向沐锦书的衣裳,不止衣袖,衣襟上也皆是。
皇后无奈叹息一声:“没烫着就好。”
言罢,便唤大宫女夏荷将公主带去厢房换一身衣裳。
沐锦书看了眼候在一旁的芙岚,轻轻道:“让芙岚来就行了。”
皇后淡然道:“凤仪宫她哪熟啊,还是让夏荷带你去吧。”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沐锦书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福身退下。
她抬眸间瞥见皇后微凝的眸色,不知为何心间突突的。
退出暖阁后,在外寒风吹过,湿透的衣物贴着身,感到十分寒凉。
沐锦书神色变得沉凝,轻扶被汤汁打湿的手臂,她的守宫砂不是真的,沾了热水只怕轻轻一擦便能掉色。
到了厢房,大宫女将干净的衣裳拿来,放在屏榻处,是要伺候换衣。
沐锦书低语道:“我自己来便可。”
那夏荷忙着手中的动作,浅笑道:“冬日的衣衫棉裳,繁琐复杂,公主殿下又怎能独自穿上。”
沐锦书抿了抿唇,再过分回绝下去,便惹人生疑了。
那身潮湿的衣物渐渐褪下,她肤色白皙细腻,夏荷低着眉眼,平淡的眼神并未多看,只是目光匆匆掠过她手臂的守宫砂。
沐锦书心间微微紧张,轻缓地拢上衣衫,面容则愈显淡漠。
夏荷系着她的矜带,眉目弯弯道:“公主可生得真好,叫人怜爱和羡慕。”
沐锦书眼眸里不惊波澜,有些婢女会在给主子更衣时说些谄媚的话,她是听习惯了。
夏荷手脚还算利落,轻抬沐锦书柔嫩的手,肤色微微泛红,想来是被汤洒到时烫到。
而手臂上一点艳丽的红点,彰显的身份。
夏荷敛眸,“奴婢拿着烫伤药膏来给公主擦上。”
沐锦书的手臂收回,神色平淡地将衣领整理,道:“并无什么大碍,不必劳烦。”
夏荷低首道:“还是烫伤要紧,公主莫要逞强。”
沐锦书抿唇不语,夏荷系好她腰间的矜带,浅浅退下去拿伤药。
待到步伐声渐渐远去,房内寂静了半刻。
沐锦书略微松懈眉目,手臂处泛着的烫辣感,使得她揭开衣袖查看。
藕白的臂间一片淡红,而之间有一点守宫砂,嫣红渐退,明眼人一眼便可认出这红色并未渗透皮肤。
沾染热汤后,这嫣红已然维持不住,衣袖轻轻掠过,便会被蹭掉。
沐锦书心间一阵阵的乱跳,方才一直都很避讳夏荷,总觉得她有关注这个......
以母后的脾性,凤仪宫哪里容得有笨手笨脚的宫女,今日这山药汤是在等着她呢。
不想此时,房间内的屏风后,夏荷透过窄小的缝隙,目光落在昭宁公主的手臂上。
渐渐的眸色微深,夏荷转步离去。
轻微的声响使得沐锦书惊觉,将衣袖放下,提步走到屏风后。
亦不见人影,心中一凉,沐锦书知道可能瞒不住了。
***
温热的暖阁中,焚香徐徐,与外面的冰天雪地相比,是春与东的差别。
魏皇后坐靠着红梨花太师椅上,面容冷沉地看着入门而来的人儿在跟前跪礼,不减清冷幽雅。
皇后的柳眉紧蹙不已,站起身走到沐锦书身旁,揽起她的纤手。
掀开衣袖,抹过藕臂上的那点守宫砂,只见嫣红落在她的指腹上,这说明已非完璧。
皇后当即心口一窒,连退两步,旁的宫女连忙上来搀扶住她。
沐锦书不禁轻颤,跪在原地不起,见皇后不稳身形,心间不忍。
魏皇后待缓过来,转而便是冷斥凤仪宫内不可将此事传出去,违者仗毙。
这是要为此事保密,不可闹大。
沐锦书怯怯地看着皇后娘娘,纤手攥着裙摆,心里慌乱不得,眼眶也有所泛红。
魏皇后看向这个唯一的养女,一向认为昭宁乖巧懂事,是为娘心中的白莲,玉洁脱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