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书爱情(46)
早晨我沿着上班高峰过去的街道往北走,经过一个又一个车站。天空稀薄的阳光照着路面、桥头、河水、远处街景和行驶的车辆。一路想起了很多往事,想起那如歌般美好的少年时代,许许多多让我怀念的日子和那些失散的伙伴们。
在大桥上,我倚栏驻足很久,看远处的景物和身边的车流,往事袭击着我,哀伤的心底充满了无可挽回的眷念,那已长逝不返的岁月无法留住。
继续往前,路两旁的建筑起了变化,从高楼下琳琅满目的商店变成了简陋的城郊小店和遍地油污的修车铺,以及一大片露天木材场和一家家小作坊。在前面不远处,出现一条铁路,那里降下了挡栏,铁轨两头能看到旷野和大片农田。
当我精疲力竭地回来时,时间已快到中午时分,空荡的路上鲜见行人,阳光下白得发
亮路口,挥舞小红旗的交通协管员,周围高耸的大厦和四通八达的道路,以及摇曳的绿荫都在催促着我快点回去。路上没人注意我,我也找不到思念的身影。头顶上阳光耀眼,风从亮闪闪的树的枝叶间穿过,引得视线阵阵迷惘。在这无边无际的夏日中午,所有的阳光所有的风都在脸边,在这空旷的街头奏出一曲哀感顽艳的歌。眼前浮现她的身影、她的微笑和她的款款柔情,我心都醉了。
一连几天下午,我守在阳台上,趴着护栏铁管向下面街道、东边路口和对面酒店眺望。每一辆汽车在宾馆和酒店前停下,每一个穿着她那样的衣服,有她那样的长发,身影略似她的女的从路上经过,都会引得我紧张地追看,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晚上从巷口出来,看到那女人在玻璃门后孤单身影,她拉开了门,但外面空空无人。到家坐在床边,清淡月光斜斜地投在床上,能辨清凉席上微蒙的纹路。我双手蒙住脸,头在膝弯垂了很久。背后就是窗口,走到阳台就能与她遥遥相望,可在那边的根本不是她。也许我整个地错完了,相信自己浪漫的想象,才会造成了今天的痛苦。出去无疑会面对自己的失败,而不出去又害怕真正的她在等我。我始终无法忘记那些日子,和她投来的深情注视,多少喜悦、多少欣慰和多少期待都在其中啊。
又一个空伫劳神的夜晚,累了我就拉着护栏铁管,慢慢地坐下,依旧望着已经下班还没关灯的酒店,和那边掩映在树荫后面透穿灯光的宾馆大厅。后来酒店灯关了,两个依偎在路边一辆车上聊天的男女也走了。我盯着宾馆的玻璃墙,看大厅明亮灯光中的动静。后来看到一只白色塑料袋不停地悠向玻璃门的方向,但看不见那只手和悠塑料袋的人,但从节奏上可以感到是一个女人的动作。从那儿可以看见这边吗?那会是她吗?我又站了起来,就这样胡乱猜想着,直到看见一个姑娘的身影出现,她从大厅出来的,我立即仰起身看,这是一个束麻花辫的姑娘,她下了台阶,走出树荫,在一辆出租车窗口说了几句什么,然后绿色长裙背影坐了进去。她的辫子并不很长,我否定了这个酷似她的身影,但仍旧望着出租车拐过路口消失了。又站了很久,就像完成了功课一样,那只白色塑料袋也已经消失,身心疲惫使我不再多疑了。
宾馆大厅上面二楼餐厅包厢窗口已经关灯,路口一辆汽车灯光扫过去,将一片浮动的树影投在楼表上,随着车子调头,又在黑暗中隐没了。
中午宾馆大厅还是没那姑娘,酒店阴蒙蒙的玻璃门后也没那女人。我走进院门,被看门老头叫住了,传达室有我的信,是一家诗歌杂志社的来信,那年月只要你敢投稿,杂志就要你汇款出诗集,上百人出一本厚厚的诗集自产自销。
阴沉的天空开始变亮了,阳光也照到了身上,我望着宾馆门前绿浪翻滚的树荫和对面正在施工的大楼,耳边响着激烈的蝉鸣和工地的轰隆声。目光总被路上一个又一个姑娘的身影牵引,在确认不是后再重新寻找。回到屋里,写作的情绪很高涨,但总是思路中断,难以为继。
已经过了5点,厨房玻璃窗上阳光依旧炽亮,一靠近就感到热浪扑头。朝院外路上看了一会,我下楼出去,沿着金枪鱼酒店往宾馆对面走,看到大厅东边是民航售票处,里面有一个侧门可以进入大厅。我远远望见宾馆东侧楼边那个入口处的一块牌子:
非本店员工禁入
晚上我怕四江又带人来上课,在屋里没敢开灯,到阳台上被对面工地的灯光照着,看宾馆那边被霓虹映染的树荫和空荡路面,那儿停的车辆很少。那女人和另一个姑娘站在玻璃门后,她背对着我,在和那姑娘说话。后来她拉开门让一个客人出来,目光注意到了我,在门后站定撩撩脑后的发髻,扭过脸深奥的目光隔着玻璃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