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立刻明白了她这样问的意图。

“如果我说是呢？”他反问道，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不想错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个微表情。

陆瑶双目微撑，显然是吃惊极了。

然而过了一会儿，她咬咬唇，逃避似的转过头，不敢和他对视。

“你为什么要画那么多以我为主角的画？”

她低声问道。

周铭泽清楚地看到，她耳根红红的，侧脸也染上了一抹粉霞。

他几乎从来没看到过她有过如此小女儿情态的反应。

哪怕前世她总是口口声声说喜欢他，经常黏在他身边，给他诸多关心，她面对他也从来没有过害羞的表情。

所以他总是会担心，她年纪那么小，又总是一副没心没肺的呆样，真的懂什么叫喜欢吗？会不会那仅仅是一种年少无知的错觉，得手就消失？

但她现在的表情，却给了他一些信心。

她会脸红，是不是就意味着，已经不是把他当做哥哥，而是当做一个异性？

“为什么吗？”

“因为我不想忘记你的样子，因为我想在这个陌生的世界寻找生存下去的动力。”

第80章

陆瑶震惊地抬头望向他, 猝不及防与他四目相对。

线条优美的琥珀色凤眼，平时如同温柔宁静的海面，此时陆瑶却觉得, 这海面之下有暗流汹涌，还有跃跃欲试的火山在酝酿爆发。

平日迟钝的陆瑶，脑子终于开了一窍，心跳的节奏如同揣着一只小老鼠般横冲直撞。

他说她是他生存下去的动力，他说他画的全部都是她。这意味着什么, 在揣摩了那么多角色爱恨情仇后, 她如何能不明白。

“你……你骗人，以前明明就不喜欢我, 老是拒绝我……”

她低声嘟囔道，犹有些不敢相信他话里的意思。

大约是从重逢的那一刻开始, 她就因为误会和十几年的鸿沟，主动断绝了对他的感情。

但这么多年的感情, 真的能收放自如吗？至少对她这个年纪和阅历的女孩子来说, 没有那么容易。

哪怕她以为自己已经对他毫无期待, 听到周铭泽的话，她内心依然忍不住会掀起波澜。

周铭泽听到这小女儿娇态的抱怨, 心中的喜悦如同正在破土的草芽，想破土而出, 却又迟迟不敢掀翻最后一层土壤。

只是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如果还不像以往一样欺骗她说什么兄妹之情，将来她知道了真相，又会不会因为他的懦弱胆怯而讨厌他呢？

今天的事, 虽然出于他人设计的意外, 却也无意间造成了让他的心意被瑶瑶窥见的契机。天意如此, 不破不立。

“傻瓜瑶瑶，怎么可能不喜欢你。我只是太喜欢，才瞻前顾后，不想这段感情有任何意外。所以才和你约定，等你满了十八岁就和你在一起。”

听到这话，陆瑶心头十分诧异。

她以前一直以为，他说等她十八岁生日，要是她还没改变心意就和她在一起，只是他打发小孩子的借口，没想到时隔十五年，他还记得那时候的约定。

琉璃般的眼眸里翻涌着炙热的感情，周铭泽嗓音沙哑：

“瑶瑶你不明白，我有多么盼望你能快点长到十八岁。只是我怎么也没想到，你十八岁生日那天，会发生那样的意外……”

想到那一天的情形，他依然心如刀绞。

他记得瑶瑶生日那一天，他有一个怎么也无法推掉的商务会议，当时处于创业初期，并没有太多的资本拒绝大客户的要求，于是他只能将和瑶瑶见面的时间定在晚上。

但他刚从珠宝店取走给瑶瑶定制的十八岁生日礼物，正准备赶往学校，就接到了好友陆原的电话，他哽咽地哭着告诉他，瑶瑶今天出了车祸，救护车刚刚到达现场，就已经停止了呼吸。

一瞬间犹如晴天霹雳，疼痛从头贯彻到脚底。

他努力告诉自己，这一定是个不知分寸的玩笑，肯定是假的。他明明前两个小时还和瑶瑶通过电话，得知她逛街逛得很开心，怎么会突然间就天人永隔？

然而，赶到医院他在太平间亲眼见到了她冷却僵硬的尸体。他不愿意离开，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

无论别人怎么劝怎么拖拽，都要留在太平间等着瑶瑶醒来。他把身上全部的钱，手表手机都给管理人员，只求对方让他留下。

待在低温的冻库里，他握着她的手一直试图唤醒她，但他等到的却是她的肢体越来越僵硬冰冷，亲眼看着尸斑一点点爬上她曾经牛奶一般白润的肌肤。

他至今难以忘记那时毁天灭地的绝望感，每每想起来，情绪都难以自持。

陆瑶望着周铭泽微微泛红的眼眶，以及仿佛忍受着巨大悲痛的神情，也觉得鼻子有点酸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