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唐(44)
罢了,他想贴就让他贴吧,大过年的,她就让让这个少年好了。
晚上的时候,张天明跟着李元湛进了屋,屋里生了好几个炭盆和火笼,比张天明上次来的时候暖和太多太多。
一进屋,张天明看到了挂起来的一幅字,那字一看就是出自李元湛之手,光是这么乍一看,都觉得十分养眼。上次她一心只想着确认李元湛的安好,从这幅字跟前来来回回数趟,竟一次都没有正眼瞧过。
仔细看去,上面写的是: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
原来这拂尘居的名字是这么来的,没想到李元湛这样阴晴不定的人,还会喜欢如此明净祥和的句子。张天明走到李元湛对面,跟他一起坐在了熏炉旁的锦垫上。
手贴在熏炉外的铜罩上,张天明抬头看向李元湛:“你听没听过,有一句话叫: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李元湛正在开一坛椒柏酒,听到她这么说,拿酒坛的手顿了一下,旋即又漫不经心地瞥了她一眼:“你就是尘埃。”
张天明深吸了一口气,一把夺过李元湛手里的酒坛,咬牙切齿道:“那我下次不来了,省得你时时勤拂拭。”
李元湛又从架子上拿下一坛酒,淡淡道:“随你。”
张天明被他这么一说,莫名有点失落。是啊,本来他就没叫自己过来,她赖在这,一定已经很让他很厌烦了。她还有什么资格对他说下次不来了,下次,也许都没有下次了。
心里一阵烦躁,张天明抱起酒坛就喝了起来,太难喝了,又辛又涩。可她还是喝了好多,胃里难受总好过心里难受。她想起了合卺酒,他们俩连合卺酒都没喝过。
长夜漫漫,孟娘总算是说对了一句话,这夜果然漫长的要命。
漫长到一坛酒都空了,夜还没过去。
脑子好像脱离了控制,张天明开始变得神神叨叨,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就见李元湛无奈地看着她。张天明晃晃悠悠的站起来,又碎碎念了一大堆,这个她有印象,她站起来的时候在碎碎念张大狼。讲到愤慨处,她手舞足蹈地就想去揍李元湛,然后,她记得她被熏炉绊到了,再然后,她把李元湛……扑倒……不……砸倒了。
晕晕乎乎中,她隐约听到一个声音。
“大马虎,新年快乐。”
那声音真是温柔啊,像是梦里才会听到的声音,大概,真的是梦里的声音。
再醒过来时,长夜早就过去了,张天明头疼的厉害,她从床上坐起来,缓了好久才发现这是拂尘居。
孟娘端着醒酒汤从外面走了进来,孟娘说,李元湛还是去参加元日朝会了,天没亮就去了宫里。
虽然知道李元湛天没亮就走了,孟娘仍是很高兴,总之张天明是睡在了拂尘居,在孟娘看来,那就是个好事。张天明懒得解释,喝完醒酒汤便回了闲云阁。
元日朝会,清河郡主年年都会去吧,张天明记得有一年的元日朝会,赵止行给宫里送点心,回来时特地夸过清河郡主的胡旋舞美极。李元湛病未痊愈就要急匆匆地去参加元日朝会,可见是思美人心切。
这个元日,张天明觉得实在无趣。
往后的初二,初三,初四,初五一直到十四,她都觉得无趣。每天孟娘都催她去拂尘居,可她没有心思去了,她都在李元湛面前信誓旦旦说了下次不去了,她才不要啪啪打脸。而且为什么非要她去凑乎他呢,他又不想见她。
正月十四那日,孟娘说李元湛从外面回拂尘居了,他明明就在府里,那一天他几乎都在府里,可他在府里,对张天明来说,就好像不在一样。因为她见不到他,因为他一次都没有去找过她。
正月十五,终于到了张天明左盼右盼的上元节。孟娘给她打扮了一番,仍旧把她捯饬成了一只梅花精,孟娘似乎觉得她上次靠这一身成功勾引了李元湛,这次给她整的更艳了些。
张天明懒得再去找李元湛,她从他身上偷拿的令牌一直没还回去,借着令牌,她自己一个人出了府。
上元灯节,那可是上唐最热闹的节日之一了,夜开门,燃花灯,那叫一个灯火家家市,笙歌处处楼。张天明是跟着父兄在这长安城里庆贺过上元节的,虽然只有几次,而且都是好多年前的事了,但那种盛况她记得可清楚了。这天的天门街早早的就会在房檐上拉满花灯,白鹭转花,黄龙吐水,金凫,银燕,浮光洞,攒星阁……各式各样的灯型数不胜数,看得人眼花缭乱。
张天明不喜欢京城,可上元节她是十万分喜欢的。
走到天门街,离老远张天明就看到了一棵数十丈高的灯轮,灯轮上挂了少说也有上千盏花灯,天还未黑,那些花灯就已经点燃了,又闪又亮,豪气冲天。就这土豪土豪的作风,脚指头都能猜出来是赵止行的杰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