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脑海里的十万光年(2)
顾季时有些不耐烦地挂了我电话,然后给我转了两百块钱。
“和我一起走吧。”一道低沉的女声从我身后传来。
温北穿了一身黑色,在医院这种地方,终归有点晦气。
我坐在她车上,看着价值不菲的内饰,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嘴,“你是什么……”
“脑子里长了颗瘤,恶性的。”
很客观,很平淡,没有一句多余的废话,从她口中说出自己的病症,更像是在说一个毫不相关的陌生人。
从来没想过她会变成这样。
车里陷入死一样的沉默,我不得不打开车窗,让更多的冷空气涌进来,像是一个不会水又玩水导致溺水的傻逼,拼命把脑袋探出去,尽情地呼吸。
“需要帮忙吗?”我说,“毕竟是同学一场。”
“不用,”她顿了顿,“你有没有合适的骨灰保管所推荐?”
还没等我说话,她又接着自言自语道,“你怎么可能知道,又没死过人。”
她说的也没错,我家里确实没死过人,长这么大了,我爷爷奶奶姥姥姥爷都还好好地活着,更不用说爸妈这一辈。
可我看着她死水一样的眼睛,却做不到感同身受,可能是我这人天生的薄情寡义吧。
她熟练地拨了空挡,拉起手刹,“到了。”
我抬眼看向窗外,是我住的小区。
“如果你有什么困难,可以找我。”我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加个微信?”
她沉默了一阵,打开了好友二维码让我扫,“我觉得你是需要帮助的那个。”
我笑着帮她合上车门,“路上小心。”
她大概看出我的窘迫来了,我想。
我躺在床上,眼睛瞪着天花板。
这套房子是两个月前装修好的,一室一厅,我爸妈出了二十万,我补齐了剩下的六十万……其中还借了二十万贷款。
我二十八岁之前的家当全抵在这套房子上了。
身边的哥们都买了车,他们觉得拥有一辆好车要比有个房子更实用些。
我不以为然。
有套自己的房子总觉得踏实。
然后,我就发现我的收入勉强能和花销持平,在月光这一族扎根不起。没钱,还不想被资本家剥削剩余价值,于是上班摸鱼成了常态,上个月终于被炒了。
综上,我对外的形象确实是个穷又不上进的男青年,活该被温北笑一笑的。
又想起了温北。
当年听说她爸小时候就在工地出了事故,她就跟着她妈,大二的时候她妈也没了。于是温北剩下的两年过的格外艰难,全靠国家助学金和奖学金撑着,偶尔打点零工。
虽然这些都是当时同学们瞎传的,但我感觉离真相也不远。反正“我爸妈”这个词就没在她嘴里出现过。
她学习挺好的,每次都是年级前十的水平,但是这种蒙头学习不愿意和别人相处的学霸人缘也不是那么好,以至于毕业这么多年我再见到她的时候都只是名字耳熟。
都说老同学见面无非就是比谁混的好,如果除去温北生病这件事,她现在是混的挺好的,最起码要比我强很多。
我平时连共享单车那一百块的押金都交不起,而人家已经开上了一百来万的好车。
只是想到她即将孤身一人死在这个城市里,我觉得她有点可怜。
但是我现在这样,有什么资格去可怜人家。
我挣扎着坐起来给顾季时打了个电话,那头很快就接了。
“顾季时,你干嘛呢?”我有些焦躁地问。
“和一个投资商聊项目,怎么了?”
我彻底瘫在了床上,“你公司缺人吗?我想去。”
“来呗。”顾季时答应的很爽快,“但是比你现在的米虫生活要累很多。”
“有多累?”我想了想之前那份程序员的工作,简直不是人干的活,我要是多待几年,准能英年早逝。
“很累,”顾季时语气冷淡,“你周末有空吗?”
“有。”我应了一声。
“你可以先来公司适应适应,要是觉得行,那就在兴川市待着,我到时候让人给你安排免费的宿舍。”顾季时说,“要是不行,你再回来台水市,继续你的潇洒生活。”
有了工作的我说不上来的兴奋,“行,谢了。”
有的时候不得不承认人和人之间的差距。比如顾季时。
他大学还和我一个宿舍呢,现在都当上上市公司老总了。
再看看我这个死样。
除了这脸和身材还能看的下去,其他简直是一无是处。
第2章
在准备出发去兴川市的时候,我接到了温北打来的电话。
就挺意外的。
我当时在收拾行李,听到手机响的时候看都没看就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