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美(84)
车外,天边有一轮月亮,很大,很圆。
要中秋了。
晚上还是睡在同一张床上,还是下午时的睡姿。
岑今迷迷糊糊中,做了一个梦。
四周很黑,好像还有什么触手样的东西绊着她的脚,黑暗尽头处,有一片小小的白光。岑今向着光的方向跑,拼尽全力的跑,可是无论怎么跑,那些光还是离她那么远,遥不可及。
岑今跑累了,停下来,黑暗涌过来,一点点吞噬了她。
岑今从梦中醒来,气喘吁吁。肚子里的孩子好像感应到她的情绪,正用力踢着她。
岑今悄悄将一只手贴上小腹,轻轻摸了摸鼓起的小包,安抚她。
别怕啊,是妈妈做梦呢。
夜已深,四下很黑,岑今睁着眼睛,看着窗帘处那一点几不可见的光。
她以为她回到老家,回到这座院子里,就是找到了根,没想到最后却只是更加清楚的发现,她是真的没有家了。
没有了外婆,院子只是一座颓败的了无生气的院子而已。
终究是物是人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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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倒是个好天气。
岑今之前给村里的老人打过电话咨询,提前替曾余香选好了墓地,又找了村里经常主持葬礼的老人来送外婆上山。
“上山”是本地人对于葬礼的一种说法。
时间也是提前选好的,墓碑以岑今的名义立的,最后一抔土盖上去之后,曾余香终于彻底完整的走完了人生的所有程序。
和霍清池并不是真的夫妻,岑今没好意思让他下跪,岑今自己也只给曾余香鞠了三个躬。
最后,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玻璃瓶,拿开塞子,把里面的一点点葡萄酒洒到墓前。
“我亲手酿的,外婆你尝尝,我感觉还行,不是太难喝。”
四下无声,阳光温柔地照在她的身上,暖暖的,像外婆生前的手。
一切尘埃落定。
痛苦是留给活人的,于过世的人,这个俗世的一切都再与他们无关。
中午请帮忙的乡亲吃了顿饭,下午,岑今爬上外婆曾经睡过的那张床,睡得天昏地暗。
她好像透支了余生所有的精力,感到从未有过的困顿。
醒来时窗口边已经只是一点微弱的光,房间内很安静,好像整个世界只有她一个人。
岑今闭着眼睛,把脸贴在枕头上,轻轻地蹭了蹭,低声呢喃。
“外婆……”
有饭菜的香味飘了进来,岑今猛地睁开眼。
外婆?
顾不上穿拖鞋,她光着脚,飞快出了卧室,往厨房那边跑。
厨房的灯是亮着的,从敞开的门那里,可以看到地上一点静止的黑影。
“外婆!”岑今大声叫着,几步冲到门边,“外婆!”
厨房并不太明亮的灯光下,霍清池刚刚将一道菜装盘,闻声回头。
“醒了啊。正好,晚饭也好了。你怎么不穿鞋?”
他放下盘子,大步走向她。
岑今怔怔地倚在门边,重重地闭了下眼睛。
原来是错觉啊。
身体腾空,霍清池打横把她抱起。
哪怕到了现在,她还是很轻,抱起来一点都不吃力。
岑今睁开眼睛,笑容很淡。
“累不累,我肚子里有个千金呢。”
“的确重,两千斤呢。”霍清池很小心地将她抱到餐桌旁边坐好,十分自然地蹲下去,用手帮她擦掉脚底的泥土。
岑今的脚拼命往后缩:“别……”
霍清池握住她的脚,几下利索擦好。
“没事,我会洗手的。”
霍清池去厨房里端饭菜上桌,岑今坐在那里,看自己并在一起的双脚。
脚心里还残存着他掌心的热度,那点热意一路蔓延,直达胸口,最后又被更多的凉意冲散。
霍清池以前对景云溪好,是她亲眼所见。
他以前爱景云溪,对景云溪好;现在爱你,对你好;以后,他也会爱别人,对别人好的。
不要做三十万,不要给别人伤害你的机会,岑今。
唯有外婆和理想,永远都不会背叛你。
外婆不在了,就去追求理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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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时分,岑今从梦中惊醒。
她心脏狂跳,冷汗涔涔,孩子在肚子里打着滚,用力踢她。
霍清池不知何时进来的,正一声声叫她的名字。
“未未……未未……”
岑今掀开被子就想下床。
“我梦到外婆了,她说她很难受,我要去看看她。”
自外婆过世时,从来没有入过岑今的梦,第一次梦到,就是她在说难受。
岑今魔怔了,觉得是自己把她安葬错了地方。
肯定是葬错地方了,才会让外婆如此难受,托梦给她。
明明外婆以前说过,和要外公两不耽误,她为什么不听话,把她带回有外公的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