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霄长碧步尘烟(127)
他这一番变化的神色被宣宥捕捉进眼底,轻快道:“风公子若是不忍心,现在没事了,我可以走了吧?”
风岚眼睁睁看着他走出大门,消失在视线中,明知道他是去见荣萦,这些都是他最不想看见的,本来以为荣萦与他分隔在玄陵,自己便可以有机会和她共处。
半路宣宥锲而不舍地追来,叫他计划如梦幻泡影破灭,而自己面对此敌却还不能施以任何暴力手段。握紧的五指无力地张开,将身体瘫在椅子上,对着空无的厅堂,良久无言。
宣宥出得外厅来。为刚才的一场口水胜仗感到身心愉悦,回到原地却不见荣萦在,游步兜了一圈,一个影子也不见,正纳闷着,突然感觉到,一只手轻轻拍了一下肩膀。
寻迹过去,便见荣萦含着笑意对着自己,也不说话,只招招手,示意换个地方再说,宣宥受到召唤,亦步亦趋跟随她其后。
一方野地山丘,几片绿叶飘落,稀稀疏疏散落不一,给这片僻静之地增添几分生气,当然今时又有不同,正巧却有两人停足。便又有了第三种颜色。
荣萦挑了一块儿光溜的石头坐下,也不理会身后跟随之人,兀自惆怅百转。
宣宥没有跟着她坐下,不把目光放在她身上,只是立在当下,举目一旁的一颗大槐树,树干阔大,枝叶繁茂,想是有些年头了,瞩目时不时坠下的叶子,若有所思。这场景看来着实有些入画,可惜无人与他二人作入画中。若干年后也无法回顾。
那落叶在空中打了几个旋儿,仍是要躺倒在地,一如他自己的归宿,无论如何犹豫,如何迟疑,结果还是一如既往地回归于她身边,如今挣扎不过,只好认命了。
风起时,扬起两人的衣摆,荣萦顾向宣宥,他照旧裹着一身黑衣,如是他的保护色,让人看不透。
宣宥接触到投来的眼神,整理好情绪,故意压着嗓子,开口道:“姑娘带我来这里,应该不会是为了看风景吧?”何况这风景也没什么观赏的价值。
荣萦静静凝视着他,然后说道:“自然,关于姻缘一事,我还有些不懂之处,想向先生讨问个明白。”
“姑娘有何疑问,但讲无妨。”
“不瞒先生说,我心中的确有一个人,也正如先生描绘的那般相似,只是我现在却与那人发生了争执误会,现今分隔两地,不知依先生所见,我和他以后的路是殊途同归还是就此一拍两散呢?”
一边说,一边仔细地观察那张白狐狸脸,透过两个圆孔下的眼睛,期望能看到想要看到的神色。
宣宥故意移动一下,侧身坐在离她不远处的另一块儿石头上,语气势头见弱道:“那……你是否还在生他的气呢?”
他的背景孤立在那里,说出的来的话如同不小心闯下祸事等待被主人宽恕的小动物。
荣萦禁不住柔声轻语,怕一不小心就要将他吓得退回那片他自己的区域里,再也不肯出来,“我从来都没有生过他的气……,反而是我自己,我以为他在生我的气,不想再见我,理我了。”
宣宥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又是意外又是窃喜,以为在玄陵借故逼婚于她,会令她从此远离自己。结果却是大大出乎意料。而更让人意料不到的是,在他担心即将要失去她那个人的时候,那个人也在担心着同样的问题。
爱情总是这样,让人猜想不透,患得患失。丧失掉所有的理智。最后沦为任由心中牵念之人随意趋势的工具。
但是宣宥却还没有因此完全丧失掉理智,他继续道:“可是你从来没有向他真正表明过心迹,他又如何能全无顾虑地放开心呢。”
荣萦复尔失笑,他那带着几分委屈的语气,徒然生出些许可爱的感觉来,她默不作声地等了一会儿。直到他觉得奇怪,回身注意自已,然后起身,移至他的跟前,对着那张厚厚的面具,凸起的狐狸嘴巴,凑过去,烙下一个吻,轻声道:“我喜欢你,宣宥。”
将这一句迟来的专属于他的话语补上。同时伸手到他脑后,扯下面具的系带,遮盖物随之脱落,露出那张姣好的容颜。
宣宥此时的心情简直无法用言语来形容,他呆呆地怔愣了好久好久,久到觉得山川大地仿佛都化为乌有,而后又重临于世,自身又跟着重生了一遍,骨骼皮肉全都打碎再造了一般,那颗心脏也如初生出来的鲜活,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好像立时就要不受控制的破体而出。
她竟然早就知道是了,难道他的功夫退步了,竟是这么快便给她认出来了,不过此刻宣宥却没办法去考虑那么多,因为他还陷在这个吻中,难以脱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