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烟坐到床边,低头看着他。
郑南禾见她跟哑巴了似的,也不说什么了:“今天你舅舅还问我小徐是不是真的要开那个画廊,我说还是小徐对你太好了,你自己不懂事还不想开——怎么了,我就愿意我们烟烟的画挂着给别人看。”
南烟看着徐宙也睡容若有所思,闻言无奈一笑。
“你也想得太简单了吧。”
“怎么简单了?那挂着肯定会有人买的嘛,而且,”郑南禾满脸狡黠的兴奋,“小徐不是认识个挺厉害的搞美术的人么?说是好多画儿什么的,只要他写一篇美术评论说好,或者给人推一推就能卖好多钱吗。”
南烟知道她说的冷嘉绅,心底翻白眼。
“别想了。”
“——什么叫别想了?你的画之前不都卖出去一副了?就不能再被人‘慧眼识珠’卖出去第二幅?”
南烟不想再争辩。
郑南禾有时天真得让人无比烦躁——是那种像个长不大的幼稚的孩子,总去设想一些天马行空,不切实际的事情,还跟她讲不通道理。
每到这时候,南烟真的分不清到底谁才是妈妈,谁才是女儿。
“今天广东那边的人给我打电话了,”郑南禾见南烟不吱声了,冷不丁又冒出了句,“问我回不回去了。”
“你都四十六了。”
“可我保养的很好啊——”郑南禾给她炫耀自己近来白里愈发透红的脸色,“你看看?”
南烟皱眉:“你别想,你答应我了的。”
前年冬天从北京出走在南方躲了一年多,郑南禾不敢回广东继续做陪有钱男人吃吃喝喝的那种工作。
怕宋明川或者聂超他们再次找到她们。
郑南禾勾搭男人有点手段,又一直注重保养,这么多年赚的钱除了去填宋明川那个深不见底的窟窿,就是用在自己脸上了,南烟几乎一分没花到。
郑南禾年纪这么大也能称得上是那边儿抢手的花儿,还交了几个相好知心的男人,她们在南方的那段时间时不时也有过联系。
但是南烟一直不让她再去做。
郑南禾也答应了她,在北京找一份正经的能糊口的工作,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我觉得,我眼睛应该再去做个提拉——烟烟呀,我之前在北京认识一个大夫,技术很好的,你说我要不要——”
“——你找到工作了吗你?”南烟终于忍不住,烦躁地骂道,“你他妈的真要我养你一辈子啊?我和徐宙也自己都没钱了看不到吗?”
“……”
郑南禾一惊。
这么多年真的是穷惯了。
南烟有时也想一狠心彻底跟郑南禾断了,反正这个妈从生下她就没管她几年,早就把她甩手扔给舅舅舅妈了。
甩掉她就能甩掉宋明川。
可她就是心太软。舅舅没法切实照拂到,郑南禾就她这么一个亲人了。
宋明川就是一条疯狗,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爆炸的炸.弹。她那次就去俄罗斯那么几天郑南禾就出事了。
她最后连画展都没法看。
她那么想看那次的画展。
“天天打麻将你真好意思你——徐宙也都在找他所有的朋友凑钱帮我开画廊了你知道吗?”
“我们一分钱没有,你也一分钱没有,哪里的钱给你整容?”
整容?
这个荒谬的想法一出现,南烟随之在心底冷笑。
——她要是早有这个意识,干脆早早整个容离郑南禾远远的了,谁也不认识她。
谁也不认识她。
——可她太穷了。
一直以来都是。入不敷出。
因为没钱才去做职业小三。
因为去做职业小三有了点钱便觉得自己法力无边,才敢去招惹那个男人。
然后呢。
到头来,她还不是一分钱没有?
南烟今晚异常的暴躁,也许是嗓门儿不自觉提高了,声音挺大。
徐宙也这时翻了个身,突然醒了。
灯光悬在头顶,他醉眼惺忪不觉有些刺眼。
眨了眨眼,瞧她满脸怒气冲冲异常暴躁的模样,不禁疑惑地眯眸,酒还没醒透,便伸手去探她脸颊。
“……南烟。”
南烟心下一沉,忍不住握住了他的手。
滚烫的。
她闭了闭眼,又睁眼看他。
他的手贴在自己面颊。
感受他。
感受着他。
好像才能安心一些。
好像思绪才不那么乱了。
“发什么脾气嘛……”郑南禾嗫嚅了两句,扔下手里的卸妆棉什么的赶紧窜到卫生间洗脸去了。
徐宙也头疼欲裂,突然想起了什么。
又好像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他的掌心贴在她脸颊柔软的皮肤。“怎么了,跟阿姨吵架了?”
“就一点小事。”她跟随他拥抱她的力道也去回拥他,趴在他前胸,心却依然是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