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完全饲养关系(5)
她平静地点了点头,“我养你。”
许向弋耸耸肩,倒是利索地拿着伞站起来,意外地轻松,甚至轻浮:“好啊。姐姐是想我去你家呢,还是去宾馆呢?”
白玊抠掉了伞柄上一直扎着她手掌的塑料小刺,摇头:“我带你去医院。”
许向弋愣了一秒,随即反应过来,“我忘了我还在感冒,传染给姐姐可不好,真是抱歉。但小感冒还不至于去医院,我吃点药就没事了。”
“真的不去医院吗?”白玊仍然迟疑,得到了否定的回答,“我打车送你回家,路上给你买点药吧。”
“或者把我放在哪个可以包夜的网吧就行。室友的女朋友在,我不方便回家。”
“那……那……”白玊纠结着,思索着解决办法,而后她咬了一下唇,用几乎被雨声盖过声音问,“你要来我家吗?”
许向弋还是听清了她的每一个音节,他抿唇沉默了片刻,带着一点矛盾和不解望进白玊的眼睛里,而后松了一下眉头,道:“好啊,既然姐姐不嫌弃。”
很快有出租车停在他们面前,他们坐在后排,中间相隔半个人身的距离,都没有刻意靠近彼此。车行了一路,雨势时而大时而小,击打在车窗上形成一波节奏有序的鼓点。许向弋仿佛累极了,不知不觉仰头睡着了。
灯光很暗,白玊借着自己那侧玻璃上一点微弱的反光去凝视他的影子。鬼使神差地,她悄悄抬起手指,生怕这样会打扰到他一般,在玻璃上描摹他那模糊的轮廓。
白玊对他的印象停留在七年前,彼时他依然是个处于变声期、正在抽个子的小孩,喜爱和厌恶对于他正如烈日下的光与影,界限无比鲜明,所以分别前他最后留给她的记忆,是一张写满憎恶的脸,和一句决绝的“我会恨你们一辈子”。
过于长久的注视让白玊呼吸中的水汽凝结在玻璃窗上,以致他的倒影斑驳得不成样子。她的指腹停在雾气中央,按下一个清晰的小点。
“在画什么?”许向弋不知什么时候醒来了,也不知看了多久。可他没完全醒来,嗓音比之前更为沙哑,带着点懵懂的柔软。
白玊一瞬间混淆了从前与现在,恍惚数秒,想起如今他已经认不出自己了,才放下手,将指尖的凉意收回掌心。她仓促地冲他笑一笑,“没什么。除了嗓子疼和鼻塞之外,你还有别的地方不舒服吗?有没有发烧?”
“我不知道,”许向弋面对突然的关心有些不知所措,掀起汗湿而粘连的刘海,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没有吧。”
白玊掰着自己的手指,思忖了好一会儿,才支吾着问:“你介意让我摸摸吗?”在他不解的神情下,她想到了自己言语可能给他带来的误解,仓皇解释,“我的意思是,让我摸摸你的额头,看看有没有发烧。”
许向弋点头,撩开刘海,朝她凑近了点。
白玊抬起手覆在他的前额,约莫是因为靠得太近,自己的呼吸也跟着乱起来。她定了定神,“是有一点低热,我家快到了,一会儿给你找点退烧药,吃完睡一觉大概就没事了。”
“唔。”许向弋慢慢地抬头,一动不动地注视她,“谢谢你。”
原本放在他额头上的手由于他抬头的动作而掠过了他的睫毛,手心痒极了,感到一种久违的、异样的柔软和湿润。白玊吓了一跳,迅速缩回手,甚至没有敛起眉宇间的惊惶。然而许向弋靠在晃动的车门上,未看清她的神色。他弯起眼角,大约在笑。
“姐姐,我很好奇,你到底为什么……”
漆黑的眼珠攫住了她的。一种不合时宜的不安弥散在心头,白玊的心砰砰狂跳起来。她隐约猜到了一些事,也大概知道他想问什么,下意识躲开他的视线。
为什么带他回家?白玊也在问自己。
许向弋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将原本的问题咽了回去,“也没什么,就是想起来,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作者有话要说:
祝阅读愉快~
第3章 03
白玊的预感在这一瞬间被印证,可她异常平静,像面对一个初次见面的人一样拿出礼貌淡然的语气与笑容对他说:“我叫白玊。”
许向弋并不是没认出她,而是根本不记得她了。
做陌生人对她而言或许更轻松一点,白玊这么安慰自己。她关心许向弋失忆的缘由,但更强烈的念头,竟然是如释重负。他完全不记得关于她的种种,也应当不会像分别时那般厌恶她吧?
“我叫白玊。”
她这么说时,许向弋与每一个初次听说这个名字的人一样,在脑海里搜寻读音对应的汉字,而后不确定地询问:“白素贞的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