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雀(66)
闻言,许若伶喜色溢于言表,并不推脱,当即便给江宴行福了一礼,笑赞道:“殿下英明。”
许若伶年纪比江宴行大了十四有余,她十五那年进宫时,江宴行不过还是襁褓里几个月大的婴儿,那会儿她还是个常在,颦妃娘娘又和善,见她喜欢小孩子,便时常唤她进宫来玩。
颦妃是江南华亭县的女子,温润典雅,恬淡大方,受宠至极,这是许若伶对她的印象。
再后来,她亲眼看着颦妃被泌贵妃陷害,遭到陛下厌弃,打入冷宫,最后死于那些见不得人的腌臜手段之下。
她至今都还记得那年大雪,颦妃奄奄一息,江宴行在引朝殿宫外跪了一天又一宿,成了个雪人,待将他抬回去时早已面色苍白,人都冻厥了过去。
之后,江宴行便烧了半个多月,再醒来,已是颦妃以淫/乱后宫的罪名被沉入碧湖时。
她听说江宴行连衣服都来不及穿好,带着病便跑去了引朝殿,将那宫门口的砖瓦上磕出了一片血迹,那位帝王也不曾见他一面。
在她亲眼看着一位曾被捧到云间的宠妃坠落、玉碎后。
她又看到了当初那曾经日日挂着笑的少年变了样。
看他在极短的时间内一步步成长、看他被养在皇后名下、看他杀了所有争储的兄弟,将泌贵妃党羽满门抄斩,所有欺侮过他的人无一幸免生还,然后看他将朝纲政权捏在手里,站在了青云之巅。
她时常会庆幸,庆幸她是在江宴行最绝望时拉他一把的人,尽管微不足道。
也正是这微不足道的帮助,成了她如今在这宫中的庇荫。
许若伶收回思绪,刚想开口说话,却突然想到了什么,开口道:“哦对了,阿音她,”
江宴行闻言看了过来,示意她继续说。
“我也只是听说的,昨个儿下午,阿音从来猎场时,也不知那下人如何看的,竟是将阿音给从四轮车上摔了下来。”
刚一听到这,江宴行便蹙起了眉头,又听许若伶继续道:“这叫那萧老头瞧见了,便是连席也不吃了,连忙从席面里冲出来,当着多少人的面,紧张的将阿音半搂着抱起来,连声招呼也打,急匆匆的就走了。”
见江宴行越听眉头蹙的越狠,许若伶语气也发愁,“唉,这老头子关心则乱,你我倒是心里清楚,可那旁人却是好一阵非议指点,这不,诟病从玥嫔那里都传到我这儿了。”
江宴行听得脸色有些难看,他默了默,复又抿唇,才淡淡道:“这萧中丞做事惯来随意,有失体统,我私下会同他说的。”
许若伶也没别的想法,只是觉得这诟病不好听,见江宴行这般说,便也不再提了。
恰巧长叶打外头跑进来,后面还跟着个太医,两人才随着一起进了屋。
沈归荑这时已经醒了,她靠在床头,隔着一层纱帐,手腕上搭着一个薄薄的丝质帕子,那太医手指便搭在那帕子上诊脉。
不多时,太医便起了身,看了许若伶一眼,又看了江宴行一眼,竟不知道到底要禀报给谁。
江宴行见他犹犹豫豫,视线在她和许若伶之间流连闪烁,似乎有什么避讳,便蹙了眉。
许若伶当即便明白过来,给长叶和鸦青使了个眼色,两人收到暗示,便齐齐退出了屋子。
见人都走了,江宴行才开口,“陈太医但说无妨。”
陈太医才捋着胡子,神色有些凝重,他看向江宴行,“三公主这烧可是打昨儿便开始了?”
江宴行点了点头。
陈太医这才一副怪不得的模样,“三公主是体内水养消耗过大,身体虚弱,又受了凉,才导致高烧,只是,”
他顿了顿,看向江宴行有些疑惑道,“这好端端的,怎么会水分消耗过大呢?我也不曾诊出她有别的症状啊。”
闻言,江宴行突然就想到了昨天下午沈归荑收拾褥子,浸透到下层的湿色,便面色有些尴尬,岔开话题,“那身子虚弱如何补养?”
莫说外头江宴行听了尴尬,就连隔着纱帐窝在床上的沈归荑脸色都跟着发烫,可那江宴行却似没完没了一般,她又受不住折腾,不一会儿便.....
想到这,她抿了抿唇,抓紧了被边。
外头那太医还在说话,好似是江宴行那话将她问住了,他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江宴行便有些不耐烦,冷冷道:“如何?”
陈太医听出了江宴行语气的冷,他不知如何跟江宴行开口,可却也不敢不开口,迟疑片刻,才下定决心道:“体虚自然是可以补养的,只是......”
“只是什么?”江宴行问。
陈太医磕磕巴巴道:“只是、需要切忌让三公主少行房事,否则难以补养,只会更加伤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