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雀(208)
若说刘平乐方才那副表情,江宴行尚且还可以忽视,可如今他这反常的举动,江宴行便不得不开始怀疑,他蹙了眉,问道:“三公主怎么了?”
刘平乐本来也是想和他说这事的,可却不知道如何开口,可又临到江宴行亲口问他,他就更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他支支吾吾,面色躲躲闪闪,也不敢看江宴行,半天也没说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江宴行有些不耐烦,声音也冷了下来,“说,什么事。”
刘平乐也不是不敢说,就是不知道要怎么说才能不让江宴行生气,但是他思来想去,觉得这般大事,他们家殿下听了也不可能不生气。
他咬了咬牙,做好了挨骂的准备。
“就是那个,您走后的第三日,三公主诊出来有孕了,”说到这,他抿了抿唇,迟疑了片刻,又继续开口,“只是,奴才还没来得及将这消息报给您,那三公主又私自开了藏红花......将,将那孩子流掉了。”
江宴行刚听到有孕时,面色稍有一喜,他刚想开口,可乔刘平乐的表情却又不太正常,便由着刘平乐继续往下说。
直到他听到那句流掉时,眸子里才终究是闪过一声惊愕,面色有些不可置信,他甚至以为是他听错了,“你说什么?”
刘平乐没敢重复,只能埋着头,视线落在脚尖上。
周围突然就安静了下来,吓得刘平乐连呼吸都不由自主的屏了起来。
良久,才听见甲衣碰擦的声音,江宴行的声音已经回归了平静。
他语气平淡,吩咐刘平乐,“取那根留给太傅的人参送去百花殿。”
说罢,他顿住,抿了抿唇,“烧些水来,给孤更衣。”
第88章 追妻(三六) 我要你娶我
沈归荑知道江宴行回来了, 只听他回了东宫,然后便不曾出来过。
她流掉这个孩子的事,江宴行不可能不知道, 她虽然不能猜出江宴行的心思,可她却也知道,这样的消息对于江宴行来说,应该是极为扫兴的。
毕竟, 那人参都送来了, 可却迟迟不见江宴行。
可她不觉得自己的做法是错的。
沈归荑爱自己的母亲, 可她也知道, 自己对于母亲来说, 绝大部分是拖累。
她看着母亲在病痛中挣扎,却仍为了她坚持与病魔抗争, 她都知道, 母亲明明可以不那么痛苦, 也可以直接丢下她在宫中自己逃离这个地方。
即便是被父亲厌弃,被病魔缠身, 母亲依旧为了她坚持在了最后一刻。
然后对她说好好活着。
她怎么敢说不?
她一定会好好活着,会带着母亲的遗愿活的光鲜亮丽。
沈归荑身子自小便不好,也并未有人为她调理, 她难以想象如果留下了这个孩子,日后生孩子时她身子能否撑得住。
她失去了母亲,失去了嬷嬷,她没有什么可以留念的, 她浑身上下,除了这一条命,就没什么值得她再去珍惜的东西了。
况且, 她生在帝王家,更是深知最难消受的是帝王恩,江宴行从未对她承诺过什么,她更是不懂江宴行的心思,即便承诺了,可帝王的承诺,又有几个能信的。
江宴行的性格难测,她没有把握能抓住江宴行的心,可就算抓住了,她也不敢完全放心信任这位太子。
毕竟当初掐着她的脖子,险些将她掐死的人,也是江宴行。她有太多的顾忌,有太多的考虑。
她知道,一旦她有了孩子,她便会被牵绊着束缚着。日后江宴行果真厌弃了她,她也不想看到孩子吃苦受苦,更不想让这个孩子变成以后的她。
她看着母亲现在痛苦中无法自救,她不想变成母亲,也不想看到另一个自己。
与其对江宴行怀揣着不切实际的期望,她倒不如爱惜自己一些。
如果江宴行没有付出明确的行动,这个孩子对她来说,只能是拖累。
她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赌,她只有一条命。
这个孩子来的不是时候,却又正是时候。
-
江宴行沐浴后想去百花殿,可又因着生沈归荑的气,挣扎了好一会儿,这才终于妥协。
他已经大半个月没见过沈归荑了。
到了百花殿,并未闻到想象中的中药的味道,而是铺面而来的香味,虽是近夏,屋内也算不得太热,适宜的温度,还有熟悉的馨香。
江宴行撩起珠帘进了内室,那不远处的榻上,沈归荑正躺在上头小憩,锦被将她鼻尖以下遮挡住了,只露出了挺翘的鼻梁和一双眼睛。
她眼睛闭着,睫羽轻轻压下,卷翘而浓密。
江宴行脚步下意识放轻,在床榻边坐下。
沈归荑好像又白了一些,又好像瘦了一些,凑近才能闻到一丝清苦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