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落流光(55)
他微微拧眉,随手披了一件睡衣,便起身离开卧室,到了户外的小阳台上接电话。
和预料的并无二致,洪家人迫不及待地联系了他。
只是季扶光没有想到,给他来电话的竟是洪世钊本人。
“季总。”对方字句不提前几日之事,说话倒很开门见山,“我们也该聊聊了。”
洪老爷子已过耄耋之年,声音依旧洪亮有力,气势不减。季扶光不由想起了自己的父亲,他分明才刚过古稀,气色就病态渐显,毫无生气。
大概这些年他脱离掌控,早把季成林气的提不起精气。
夜风凉飕飕地拂面而来,季扶光淡淡道:“您说,我听着呢。”
“我知道你一直在记恨你姐姐的事,但当年你父亲也是明明白白收了我们一块地,按道理,两家恩怨早已一笔勾销。”
洪世钊顿了顿,语气透了些阴狠:“你将茂轩送进监狱还不够,如今还非要将我们赶尽杀绝?”
季扶光不由闷笑出声:“呵,我以为火烧眉毛了,您老人家是来和我谈判,没想到还有这闲情和我算旧账?”
“……”
“那我一件一件与您说道吧。”季扶光指节轻击着冰凉的栏杆,轻描淡写道,“洪茂轩入狱是因为行贿南城官员,洪氏被查是账目问题,海外项目停滞是你们时运不济,这些都与我何干?”
他停顿片刻,幽深的眼眸露了阴鸷的神色:“另外,我姐姐当年怀了女胎,五个月时被洪茂轩家暴流产,疯疯癫癫地送回我们季家。这恩怨,您是跟她一笔勾销了么?”
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去,无论回想多少次,这冒着毒液的仇怨像一道道刻在骨血里,刺得他周身发冷,蚀骨灼心。
听筒那头一时沉默无声。
许久过后,洪世钊毫无感情的声音才再次响起:“看来,季总这是打算一意孤行了。”
“您不必特地点拨我。”季扶光无声地喘了口气,脸上恢复了漫不经心,“您要谈判,就稍微有点诚意,派个人来轩城。”
*
一刻钟后,季扶光重新回到了卧室。他推开门的第一眼,就看到陆白手握着一杯水,跪在床头边不知在翻找着什么。
“你在做什么?”
他骤然出声,陆白被惊得身体打了个寒颤,像是胆都要吓破了:“我,我……”
这反映太过剧烈,季扶光狐疑地快步过去,看到她手上拿着的是一颗小药片。
陆白在他的注目下不由垂眸,有气无力道:“避孕药。你刚刚第二次没用套。”
季扶光沉吟片刻,语气有些噎:“……你现在不是安全期么?”
“……”陆白也怔了片刻,仰起头,眼角似乎生理性地微微发红,“安全期也不是百分百安全啊。”
两人都沉默了片刻,她惊讶他这样一个男人居然知道什么是安全期,也居然记得她安全期的时间。
而季扶光,在惊讶她居然这么执着于避孕。
他安静地站在边上,看着陆白就水将手里的药吞下,没再开口说话。
她藕色的睡衣紧贴着玲珑有致的身体,胸口白得打眼,却沁着丝丝汗珠和不正常的红。
直到陆白咕咚咕咚喝完了水,头不自然地歪到了另一侧,季扶光才发现她的不对劲。
他微微瞠目,蹲在她身侧,修长的手托住了她下巴:“落落?你怎么了?”
指尖鼻息烫的灼人,陆白像在恍惚中听到了他焦急的声音,费尽力气掀起眼皮,瞳仁失焦。
“……二叔。我好累啊。”
第二十七章
陆白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她梦到第一次见到季扶光的场景。那是梧川的早春, 他披着毛领丰厚的大衣立在高门院内,肤白胜雪,轮廓深隽。
她紧张地握住母亲的手, 直到陆永善在边上不耐烦推她:“快叫人, 叫季二叔。”
季扶光垂眸看她, 慵懒像在看一只小猫。
梦境颠簸,画面一转,眼前是梧川那个火光滔天的夜。
消防车的声音响彻梧川上空, 每家每户都明着灯往外张望,空气中充满了呛人的灰。季氏祖宅人进人出, 乱作一团。
“真是报应!谁让季家人过河拆桥, 等那病秧子长大了就和我们断了干亲。”
陆永善在街上打探了一圈,回到家洋洋得意:“看吧,如今女儿疯了, 把祖宅都被烧了!”
季家着火了?
那二叔呢?!
她慌张地跑出去, 挤在混乱的人群中。浓烟滚滚中, 季氏祖宅焦黑了半片, 祠堂完全损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