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色难驯(100)
“妈妈帮你吹吧好不好?”季知夏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问。
椿岁愣了下,点头“嗯”了一声。
被季知夏拉到梳妆台前坐下,热风吹上来,温热柔软的指腹替她轻轻拨弄头发的时候,椿岁莫名地想哭。
比刚刚一下子看见她那本宝贝秘籍被弄得乱七八糟的时候,更想哭。
椿岁不想看见镜子里自己的样子,默不作声地把脑袋低了下去。
季知夏指节微顿,又继续吹了下去,直到小姑娘的头发七八成干了,才关了吹风机。
小姑娘坐在椅子上,耷拉着脑袋,全没了平时的热腾机灵劲儿。
季知夏蹲下来,才发现她的表情更不对。愧疚、懊悔、这些年从未消弭过的自责,像被人抽了闸一样涌上来。
“岁岁,”季知夏低声叫她,“语姝那边我会和她谈,但是岁岁,你有什么不开心的、委屈的,尽管都说出来。想哭就哭,想发脾气就发。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你也没有任何义务迁就谁。要说不好……”季知夏嗓音有些哑,却依旧努力带着笑意,“都是妈妈不好,是妈妈对不起你。”
椿岁撑着凳面,垂着脑袋,无意义又不太自然地晃了两下腿。
“妈妈……”椿岁第一次这么叫她,“那是我一年级开学,老椿送我的生日礼物。”椿岁咬了咬唇,喉咙里哽着团东西似的难受,“妈妈虽然嫌弃老椿送我这个,说他一天到晚都教我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把我教得那一条街上的小孩儿见了我都怕。”
椿岁想起宋清安当时的表情和语气,下意识地笑了下,“但我不认识的字,她还是一边嫌弃,一边给我每个都标好了拼音。所以这书对我来说……”椿岁忍不住顿了下,“我知道自己不是亲生的那会儿,就时时刻刻翻这本书告诉自己:就算不是亲生的,妈妈和老椿对我的爱,也是真的……”
“对不起岁岁,”鼻腔一涩,季知夏站起来,弯身抱着她,“对不起……都是妈妈不好……”
椿岁靠在她怀里,闻着季知夏身上淡淡的好闻的香气。
很温暖,却又让她很混乱。
就因为她被抱走过,她就要刻意区分两个妈妈。
要是没有她,要是妈妈和老椿没有遇到她,或许会收养个真的失去亲人的孩子。那现在的老椿,也不会孤零零一个人待在山城。
明明他们这些人,谁都没有错,可偏偏……
“妈妈,”椿岁笑了笑,嗓音很哑,声音闷闷地说,“我们都没错。可是……我还是好难过啊。”
第34章
椿岁关了灯缩在被窝里,闭着眼睛躺了好一会儿都没睡着。
嗅了嗅鼻子,忍不住摸过了枕头边的手机。点开微信,给江驯发了个:【睡了么?】
江驯正在收拾行李,明早去平城的飞机。听见手机震动声,瞥了眼消息,是椿岁的。只是看见这三个字的时候,已经悬在输入框上面的指节又顿了顿。
小姑娘平时可没这么委婉,诸如“在吗”“睡了吗”“吃了吗”这些几乎不发,从来都是很直截了当地说明来意。
要么丢个滑稽视频过来:给我笑;要么非常直接地说“不忙就来聊个五毛”。
对面很快回过来:【要打电话么?】
椿岁看着这几个字,鼻子莫名一酸,又忍不住抿起唇角。好像也不用她说得很明白,只是跟平时不太一样的小习惯,江驯就能看出她更多的想法。
刚想给他拨语音过去,手指头挠了挠脸,又退回了打字键盘输入。反正都矫情了,干脆再矫情一点吧。
江驯看着对面回过来的异常高冷的“哦,那行吧”轻笑了声,给她拨了过去。
“你在干嘛呀?”椿岁摁下接听,懒声懒气地问他,声音带着点鼻音。
“感冒了?”江驯下意识地问。
椿岁愣了愣,把脸又往枕头里窝了下,“唔”了一声,有点心虚地说:“可能有点,晚上洗完头没有马上吹。”
江驯唇线抿得有些平,没有接她的话。
小姑娘有时候是挺会撒娇的,但大多数时候,却不会因为这些事情拐弯抹角地找他。
椿岁也没在意手机那头短暂的沉默,又问他:“你在干嘛呀?”
江驯垂了垂眼睫,看着摊开在地上的行李箱,用挺正常的语气说:“整理东西。”
椿岁以为他在收拾房间,“哦”了一声,话音里自觉带上了点调。戏民女的纨绔气息,慢吞吞地夸他:“挺勤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