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为傅恒妻(184)
“乳母都跟我描述,说十皇子孱弱,自孕于母体时就未能吸纳足够的营养,分娩出生后连哭声都比年纪差不多的永瑆要轻。现在想想,没有力气哭,却还要因为不称心不舒坦加倍地哭,我真不知道我将他诞育下来,是否是要他受着短短一遭的苦楚,再复又投胎往好去处走。”
舒妃最后说的都是赌气话了。天下哪有比投胎托生成爱新觉罗家的皇子更尊贵的好去处?无非是舒妃怜惜儿子,同时也在紫禁城里浸得久了,连带着都将这泼天的富贵看作是洪水猛兽,沾上就必然要承担同等的苦楚和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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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惠皇贵妃的去世,反而像是解脱了和嘉公主。
纯懿眼见着那次长达三日之久的守灵过后,回到宅邸上的和嘉公主倒显出了几分圆润饱满的模样。她和玉易城坐在一道的时候,纯懿看着也不觉得和嘉是特别的骨骼纤瘦。
纯懿私下里问过福隆安,福隆安觉得和嘉应该是想开了。
“若是她不与纯惠皇贵妃和解,那也讨不到别的解释与道歉,只能长久地陷在自己给自己设下的情绪陷阱里。我觉得公主应当是聪慧的人,她知道其中怎样选择才是正确的。”
纯懿接受福隆安给出的这个解释。
她又叮嘱他要好好和和嘉公主相处。
“特别是往后建成了公主府,你与和嘉公主就算是独立出去生活了,更是事事都要谦让包容公主,内宅里的事情,拿不准主意的事情,你们都商量着来。”
“儿子知道。”福隆安一贯口齿伶俐,现在还反过来拿自己的阿玛和额娘做调侃,“额娘您尽管放心。儿子从小就耳濡目染您与阿玛的夫妻情深,往后与公主相处时,只需要朝着您和阿玛的日常生活看齐就是,必然错不了。”
纯懿笑着要斥他,福隆安则立即灵活地拱手行了告退礼,飞快地跑出去了。
福隆安出去的时候,赵嬷嬷反而是神色严肃地从外面进来。
纯懿刚要喝口茶水歇歇自己被福隆安闹腾起来的哭笑不得的气,就对上了赵嬷嬷沉稳中波澜不惊,于是适得其反更显事态要紧的眼色。
“赵嬷嬷,怎么了?”
“圆明园来消息,那边李氏足月发动了。”
“宫里有皇后娘娘的口谕,是打发翊坤宫得青眼的大内监顺安公公来亲传的——附上皇后娘娘身边的通行对牌,说是可凭此令牌出入圆明园不受阻碍。”
纯懿听闻那拉皇后跟前当差的顺安公公竟然亲自来传口谕,便问内监如今何在:“若是方便的话,我直接安排在前厅会客阁里见他。”
赵嬷嬷摇头:“顺安公公毕竟是皇后娘娘跟前儿得脸的人,此次出宫传信也实在是因为随身拿着皇后娘娘托付出来的通行对牌,不放心假借他人之手传递给福晋您,生怕中途遗失或是遭偷换,到时候追究起来就麻烦了。”
“顺安公公那边说不好耽误,于是只把口信及令牌传到,人便走了。”
纯懿却是看不懂宫里头的这种操作:“他都怕对牌被偷换了,怎么就不能再多留个一会儿时间,亲自将通行对牌交到我的手里才离开呢?我瞧着恐怕还是皇后娘娘一早在他出宫时就有吩咐,命他不准亲自面见我,生怕我要接着从顺安公公的嘴里问出更多的内情及皇后娘娘的真实态度。”
她从赵嬷嬷那儿接过令牌。
“李氏既然是头胎,恐怕一时半会儿也生不下来。皇上那边本就不欲使我插手这往后一连串的事情。”
“他心里大概还别扭着,既觉得当初斩钉截铁地言之凿凿,使得后面事态的发展不受控制,又觉得他是帝王威严,怎可轻易承认自己的过错——这般倔强,连我家的意晚小小年纪都不这么骄纵耍赖。”
“罢了,皇后娘娘恩赐这副对牌,我却不可以早早现身圆明园,以免碍了皇上的眼睛,更拖累好心肠的皇后娘娘也被皇上问责。索性待我午睡过后,再替我备马车往圆明园去罢。”
“是。”
与此同时,李氏产程发动的消息从圆明园传到紫禁城,被内监上报给皇帝——那拉皇后这回反而是比皇上的耳目还要提早得到消息,于是早先就派出了顺安公公去给纯懿通风报信。
这消息传到皇帝耳朵里的时候,傅恒领着福康安也在。
皇帝不谈国事,只笑呵呵地看着福康安把手书的字帖捧在小手上,一个字一个字地、口齿清楚地读给阿玛傅恒听。
结果偏偏是在这个时间点上,传来了李氏的消息。
傅恒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他仿佛根本就没有听到这句话。
而皇帝则讪讪地尴尬起来,脸上原本自然舒畅的笑意也变得牵强而心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