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
不等宁西顾说话,直接挂了电话。
宁西顾盯着手机看着一会儿,他还没说完呢,乐茕茕自顾自说完就挂了,搞得他一颗心像悬在半空中,不上不下。
真是个奇怪的女人,每次都这样。宁西顾想。
他可以在乐茕茕身上找出好多不美好的品质:虚荣,拜金,庸俗,愚蠢,懒惰,反复无常,任性妄为。
除了有一副好皮囊,简直一无是处。
但他本来就是想找一个坏女人用来叛逆一下,假如对方是个好女孩的话,反而让他于心不忍。
而乐茕茕这样徒有美貌的草包,正是个最好的选择。倘若换成一个天真纯洁的好女孩,反而会让他内心有负罪感,但乐茕茕是红尘中人,身上再多沾点泥对她来说也不打紧。
他正是打算用乐茕茕来起步,积攒经验,成为一个能有在成年人的世界游刃有余的男人。
等他完成了长大仪式,转型成花花公子,就可以毫无心理挂碍地与乐茕茕分手。……不对,他们本来就不算是交往恋爱。
而他也只是乐茕茕的渣女情史上一带而过的一笔罢了。
在这场暧昧交易中各取所需。
但在目的达成之前,不管乐茕茕这个女人有多作有多蠢有多无理取闹,他都会忍,直到他觉得自己差不多可以做个花花公子了为止。
宁西顾睡一晚。
第二天一早,在公历新年第一天,跟爸爸一起去给大哥扫墓。
清晨刚下过一场霡霂小雨。
草地绿如油,墓园非常清静,沿路还有灰色尾巴的山雀在地上蹦来跳去。
墓碑遗照上的男人看上去和宁西顾差不多大,二十左右的年纪,兄弟俩的相貌有五六分相似,只是遗照里的哥哥开朗,而墓碑前的弟弟冷漠。
宁西顾从没见过这个大哥。
他是在大哥死后才出生的,准确的是,是因为大哥去世而被制造出来的替代品。
大哥是父母自然生下来的孩子,独生子,听说从小被宠爱,而且是个很聪明的孩子,学业好,体育成绩也好,作为宁家的继承人广为人知,简直是天之骄子本人。
彼时大哥已经二十岁,大学毕业,开始进入家族公司工作,一切看上去都很顺利。
没想到天有不测风云。
他在一次旅游滑雪时摔断了脖子,被发现的时候已经咽了气。宁家精心培养的唯一继承人就这样夭折。
父亲母亲白发人送黑发人,伤心至极,为了偌大的家业继承,还想再要一个孩子,于是借住科技医学手段,用试管婴儿的方式在高龄时又生了他这第二个儿子。妈妈因此还大病了一场,有时宁西顾甚至会怀疑,假如妈妈没有生他,是不是能够活得更久。
还不懂事的小时候,没有人告诉他这件事。
可他也是个聪明小孩,他从小就觉得奇怪,为什么自己的爸爸妈妈比别人的爸爸妈妈年纪大那么多,都可以做其他小朋友的爷爷奶奶,再然后,知道每年会去祭拜的那座坟墓里埋葬的就是他的亲大哥。
爸爸会摸摸他的头,鼓励他说:“你哥哥非常优秀,你得跟他一样优秀才行,知道吗?”
宁西顾幼时也逃不开孩童思维,他渴望得到大人的夸奖,所以做个乖孩子优等生。
然后获得了很多来自爸爸的评价:
“你大哥比你做得好,不要太骄傲。”
“再多学一门语言,哥哥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学了,那你应该也能学。”
“去参加这个比赛吧,你哥就参加过。”
“你得好好念书,以后继承家产。”
起初宁西顾将大哥当成是一个追逐的目标,他从懵懵懂懂追到长大成人,仍是个挂在前方的泡沫幻影,抓不到。
妈妈临终前,对他说:“西顾,妈妈只希望你过得开心,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健康快乐就够了。”
茕茕孑兔,东奔西顾。
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爸爸给他取名叫“西顾”就是在怀念长子吧?人不如故,人不如故。
蓦然有一天,宁西顾自孤独疲惫的学习中醒悟过来:我为什么要这么努力地去成为另一个人啊?
但这么多年下来,他已经习惯了按照爸爸的要求去向大哥靠拢,要为人有礼,要成绩优异,要比赛奖项,要社交广泛,转眼到现在,他回头一看。
自己内心真实的样子却是一片模糊,看不清楚,他的本我究竟是个怎样的?宁西顾自己也说不清楚。
即使他想要叛逆,想要放飞自我,可他压根就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样的。
所以连叛逆无从谈起。
扫过墓之后,宁西顾就问爸爸:“我们学校只放两天假,我得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