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手生香+番外(565)
固安县主出嫁和亲,沉盐事件,事情相继发生,都在那一两年内。
曹醒手背在身后,隔了一会儿方勾起唇角笑了笑。
八月的夜,难得不那么燥热了,绕过回廊,就是曹家泛舟游湖的水泊,风从水上吹来,凉滋滋的,倒莫名有些江淮水乡的意味。
曹醒低头踱步到回廊中的小方厅,倒了杯茶递给因酒气脸蛋红彤彤的幼妹,笑了笑,语声温和静谧,像是含了一汪潺潺流动的泉水,“喝喝茶汤吧,把身上的酒气消散些,祖母可是放出话的,若是再抓到你喝酒,就把你拘在家里直到出嫁。”
明年初春才出嫁!
还有大半年呢!
含钏手摸到脸上。
嗯。
果然是烫呼呼的。
含钏伸手接过曹醒递过来的茶,低了头小口小口地抿,和哥哥做交易,“那行吧,我不告诉祖母你私会...嗯嗯嗯...”囫囵过去了,“你也不能告诉祖母我和老左他们喝酒了。”
曹醒轻声笑起来,“又是和左尚书那虎妞?”
虎妞...
这词儿倒是形容得恰如其分。
含钏笑起来,“是,还有张三郎和他媳妇儿,他过了中秋就要去山茅书院了,趁这段时间在京里胡吃海塞,明儿个还约了白爷爷去‘时鲜’吃包场来着。”
曹醒看着六角牛皮灯下,自家妹妹灵气的眉眼和翘翘挺直的鼻梁,不自觉地笑起来。
这还是他和妹子极少数地单独说话的机会。
“你那几个朋友倒都是好的。”曹醒默了默,轻笑道,“英国公家三公子是一个难得的性情中人,纯善仗义,当初你开食肆,他帮你解了很多次围。还有合伙做鸿宾楼的瞿娘子,爽利机灵,做人做事都有原则有底线,也不是随波逐流之人。开修缮铺子的那个黄老板,东郊集市的贾老板...”
曹醒想起前些日子在北疆,他们一行人借宿在余则成大人府上时,一听他是含钏的哥哥,瞬间就从同僚变成了战友...
曹醒笑起来。
这都是串儿在落难时,积攒下的财富。
而,安娘,是他在落难时,收获到的最珍贵、最宝贵、最难得的珍宝。
曹醒仰了仰头,抿唇笑了笑,“十年前,我曾去过一次北疆。”
含钏怔楞了愣,陡然反应过来,自家哥哥这是在回答她一开始的追问!
含钏一下子激动了起来!
曹醒说出这句话后,好似陷入了深深的回忆。
含钏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打搅了自家哥哥的谈兴。
隔了好一会儿,曹醒终于从回忆中抽离出来,似是在斟酌字句,又等了一会儿,才重新开了口。
“十年前,沉盐事件之后,家中向朝廷赔款赔盐,合计一百六十万两白银,几乎掏空了漕帮三代人的积蓄。”
“银钱的缺项,不是当务之急。”
“当务之急是,在漕帮只剩下十条船、不到一万两白银的背景下,在朝廷几乎封锁漕帮货运与漕运的前提下,为漕帮找到新的营生。”
第四百二十七章 麦芽糖(中下)
军备物资沉江,曹家就算赔了钱,在一定时间之内,朝廷也不会将大宗的漕运交给漕帮。
朝廷带头封锁漕帮,货运与商运,自然也举步维艰。
更有一向与曹家别锋芒的陈家虎视眈眈。
那时候的曹家可谓是腹背受敌。
含钏不明白,这和曹醒与固安县主相遇有何关系,但仍沉默不语地继续听下去。
这么久了。
无论是曹醒,还是薛老夫人,都没人在她面前真正说起沉盐事件发生后,漕帮遭遇的那段岁月。
曹醒声音轻轻的,“水路走不通了,就走陆路吧。”
“当时,江淮耆老一直对我不到十五岁就执掌漕帮颇有微词,我便递上了投名状,承诺将在一年之内,为漕帮添置二十艘大船,两年之内重新拿到商运的货单...”
那个时候太难了。
族中耆老,都是三教九流里混出来的,人是仗义江湖的,可他们不会对一个少年郎仗义。
他们想在曹家重新选择一个二十出头、人机灵肯干的年轻人接过这一大堆烂摊子,重新整装出发。
归根究底,他们不信任他可以做好。
他们怀疑他的年龄。
他只有立下苛刻难办的誓言,才为自己赢得了一丝喘息之机。
“正好朝中的县主远嫁北疆和亲,我想边境商贸必定会随之兴旺繁盛。”曹醒笑了笑,似是调侃地转头同含钏说道,“我可没你这样精湛的手艺,那时候我刚念完私塾,正准备听娘的话去考秀才,可惜出了那件事——读书显然是走不通了。”
其实要说也走得通,他念书还成,先生说他必定能考下秀才,再进京读书考举人、进士,也是有望的。